殿门豁然洞开!
“吉时已至——!新人入殿——!”
礼官苍劲古朴的唱和声,陡然拔高一个调子,响彻大殿内外。
太子杜恒泰跳下马,整肃玄端礼服,整理绣以精细的黼黻纹样的衣领袖口,悬垂蔽膝。
侍女扶着轩辕晓婉,从他身后的车辇里缓步而出,仪态端庄,步履沉稳。在两名傅姆的引导下,与杜恒泰并肩缓步踏入大殿。
“行沃盥礼——!涤除尘垢,以敬神明——!”
两名侍者跪奉上盛满清水的青铜匜与青铜盘。由侍者执匜,水流缓缓浇淋其手,再以素巾拭面。
“行同牢礼——!共食一牲,同甘共苦——!”
礼官再唱。侍者抬上一具低矮的案几,其上供奉着烹煮好的太牢祭肉。杜恒泰与轩辕晓婉于俎前正襟跪坐,各取少许祭肉,分三次食之。
“行合卺礼——!剖瓠为器,甘醴合欢——!”
礼官声调转为庄重而蕴含深意。侍者奉上一枚剖成两半的干匏瓜,以红绳系其柄相连。又奉上两爵玄酒与郁鬯。
礼官唱曰:“君子执之,淑女承之。甘苦同味,合卺成礼!”
杜恒泰与轩辕晓婉各执一半匏瓜。杜恒泰将郁鬯斟入自己的一半匏中,轩辕晓婉则将玄酒斟入自己的一半匏中。两人手臂相交,各自饮尽自己匏中之酒。匏瓜味苦,酒亦分甘苦,从此同甘共苦,命运相连。饮毕,将两半匏瓜合起,以红绳系紧,置于俎上,象征永不分离。
“行解缨结发礼——!青丝绾正,永结同心——!”
杜恒泰神情郑重,上前一步,亲手为轩辕晓婉解下束发及笄礼时所系的五彩缨绳。轩辕晓婉亦在傅姆协助下,取下象征轩辕帝姬身份的玉笄。
礼官再唱:
“缨系未笄,玉笄帝枝。今解其缨,去笄绾丝。青丝互绾,结发为誓。生同衾,死同穴,永世不离!”
杜恒泰与轩辕晓婉各自剪下一缕青丝。杜恒泰将自己的发丝郑重放入轩辕晓婉掌心,轩辕晓婉亦将自己的发丝放入杜恒泰掌心。两人将这两缕发丝紧密缠绕在一起,以那根刚刚解下的五彩缨绳牢牢系结,共同放入一只早已备好的玄色锦囊之中。此囊将由宗正保管,入宗庙。
-----------------
“拜——!”
礼官高亢之声直达殿顶。
杜恒泰与轩辕晓婉整理衣冠,面向殿外,肃然下拜。
“一拜天地——!皇天后土,鉴此良缘——!”新人深深叩首。
起身,转向高踞殿阶之上的巴蜀国王杜承与王后彭兰馨。
“再拜高堂——!养育深恩,昊天罔极——!”新人再行大礼。
杜承与彭兰馨端坐受礼,眼中满是欣慰与激动。
“礼——成——!”
礼官最后一声唱和,如同定鼎之音,响彻云霄!
“恭贺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大婚礼成——!”
殿内肃立的百官贵胄,此刻方齐刷刷躬身下拜,声浪如潮:
“恭贺殿下大婚!天作之合,永绥福禄!巴蜀轩辕,国祚绵长!”
编钟与石磬终于被乐师庄重敲响,古朴悠扬的《雅乐》回荡在殿宇之间,不再是欢庆的喧嚣,而是对天地、先祖与神圣婚姻的深沉礼赞。杜恒泰与轩辕晓婉在礼乐声中缓缓起身,相视而立。虽隔着轻纱,彼此眼中那份郑重与承诺,已胜过千言万语。
-----------------
巴蜀王宫大殿,婚礼的庄重礼成之音尚在梁间萦绕,百官贺声如雷涌动。就在这片极致的喜庆即将达到顶峰之际——
“啾哕——!”
一声清越婉转、穿透云霄的凤鸣,如同来自九天之外,骤然撕裂了尘世的喧嚣!
众人骇然抬首!
但见高天流云之间,一艘巨大无比、通体流淌着七彩琉璃光华的凤形神舟,破开重重云霞,翩然而至!神舟光翼缓缓扇动,每一次振翅,都洒下万丈瑞彩霞光,将整座天府城笼罩在一片神圣祥和的辉光之中。舟体周围,无数由纯粹灵气凝结而成的花瓣,化作倾盆花雨洒落,更有点点晶莹剔透、散发着沁人馨香的仙糖果子如星辰坠世,引得满城百姓惊呼沸腾,争相接取这天降祥瑞!
“天佑巴蜀!巫神族送福来了!”欢呼声震天动地。
凤舟轻灵地悬停于王宫正殿上空,离地数尺,舟上五人身影清晰可见。缗国国君杜启朗声大笑,与王后率先踏空而下,巫神族长缗云祁、神女缗紫若、紫修及巫彭长老随之飘然落地,仙姿绝伦,片尘不染。
“哥哥!嫂嫂!岳丈!你们可算到了!”巴蜀国王杜承与王后彭兰馨喜出望外,疾步迎上,家族团聚的温馨气氛瞬间弥漫开来。轩辕晓婉也欣喜地拉着杜恒泰上前拜见外公巫彭长老。
然而,在这片喧闹的温馨中,却有两人仿佛置身于独立的结界。
轩辕熙鸿的目光,自缗紫若现身的那一刻起,便如同被磁石吸引,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分毫。他穿越人群,走到她面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星光与喜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紫若……你来了。”
缗紫若微微颔首,避开了他那过于炽热的注视,心中五味杂陈。他的眼神纯净依旧,那份深情不似作伪,可妙心阁的阴影与“观星侍”的疑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她心头。
王后彭兰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促狭地碰了碰身旁的缗云祁,低语道:“我看啊,你家也快好事将近啦!瞧瞧,那两个少年郎的眼神,可都黏在咱们紫若身上呢。”
缗云祁目光扫过俊逸的轩辕思衡与痴情的轩辕熙鸿,最终落在女儿清冷的侧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淡然道:“缘分天定,强求不得。紫若她……自己愿意就好。”
是夜,月华如水,倾泻在寂静的御花园中。缗紫若凭栏而立,试图让清冷的月光驱散白日的喧嚣与心中的纷乱。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她未回头,已知来人是谁。
“紫若。”轩辕熙鸿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温柔。他走到她身边,掌心托着一枚流转着温润星辉的玉佩,“这枚‘星魄护身符’,是我母族遗物,自幼佩戴。今日见凤舟祥瑞,心有所感……只想将它赠予你。愿它……能代我护你一世安稳。”
缗紫若心头微震,看向他。月光下,他的眼眸清澈见底,盛满了足以将人溺毙的深情。“熙鸿殿下,此物太过珍贵……”
“再珍贵的物件,不及你万分之一。”他打断她,语气坚定而温柔,“在我心中,你便是这世间,唯一的祥瑞。”
缗紫若迟疑地接过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就在她低眸审视玉佩上玄奥纹路的刹那,借着月光,她似乎看到轩辕熙鸿的眼底,有一丝极淡的、与他此刻深情截然不同的、类似于提线木偶般的空洞与挣扎,一闪而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是错觉吗?还是……
她握紧了玉佩,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
“咻——!”
一道急促的传讯玉符划破夜空,精准地落入缗紫若手中!巫彭长老虚影浮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紫若!大事不好!谢墨寒体内蛊毒与龙魄冲突急剧恶化,灵台竟显现‘新月环星’虚影!且其波动频率,与宫中观星台的异常能量同频共振!恐有剧变,速来!”
缗紫若脸色骤变,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王宫深处那座隐匿在夜色中的观星台!
新月环星!观星台!
危机,竟已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