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烙印着“神炼蓝图”的桌案,成了凡尔赛宫新的圣地。
工匠们围绕在桌案旁,当他们的目光触及羊皮纸的那一刻,一道道柔和的金光便从纸上流入他们的脑海。这并非粗暴的知识灌输,而是一种奇妙的“启发”。高深的神学原理,在他们脑中变成了最直观的齿轮咬合、能量流动图;复杂的符文笔画,化作了他们肌肉记忆中最熟悉的锤打与刻凿轨迹。
一位当年为皇室制作怀表的最年迈的钟表匠,颤抖着扶着自己的老花镜,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 “原来……原来构造可以如此精密……齿轮与齿轮之间,不是靠着发条,而是靠着法则在啮合……我……我想到了!我可以用同心法则符文,制造一个自动校准的‘神力核心’底座!”
另一位来自圣艾蒂安的军火匠,则拍着大腿,恍然大悟:“对了!枪管内部的膛线,不应该只是直线!战神大人的符号……把战纹雕刻在膛线里,弹丸在射出时,就会自身旋转!它会更稳定,射程更远!”
知识,如同种子,在他们的经验土壤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根、发芽,并结出了全新的、超越时代理解的果实。
刑天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去干预,他只需要提供方向和最初的动力。这些凡人工匠的智慧与创造力,在被神力点亮后,所爆发出的潜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很快,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陛下,”老军械匠恭敬地走上前,指着一堆刚刚用马车运进来的普通铁锭,“图纸我们理解了,神力符文的刻画方法我们也记住了,但是……‘神性精金’的材料,我们……我们没有。”
玛丽的脸色比上一次更加苍白了。为了一批老旧的火枪进行材质净化,已经几乎耗尽了她积攒的神力。如果要为量产上千支步枪不断地提供材料,无异于让她去填一个无底洞。
刑天却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玛丽,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不需要你一次性提供所有材料,玛丽。”他将目光投向了工坊角落里那座巨大、冰冷,早已废弃的皇家铸造锻炉。
“你只需要……创造一个‘源头’。”
“源头?”玛丽不解。
“没错。”刑天走到那巨大的锻炉前,它在路易十六的时代,曾用来铸造最华丽的庆典大炮,如今只是一件蒙尘的纪念品。刑天伸出手,神力注入,厚厚的炉壁上,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坚实的内胆。
“你是一尊生命女神,你的领域是生长、净化与循环。”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你所要做的,不是将一块块铁变成钢。而是……将这座锻炉,变成一个‘活着的’神性心脏。”
他指着锻炉的通风口和烟囱,“从今天起,这里燃烧的,不再是煤炭,而是你的神力。它吸入的是凡铁,呼出的……就是神性精金!”
玛丽的眼睛猛地亮了。
她瞬间明白了刑天的想法。这不再是单纯的“点石成金”,而是建立一个可持续的、自我循环的生态系统!她不再是一个疲惫的工人,而是这个神圣工厂的“核心动力源”!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锻炉前,不再犹豫。她将双手轻轻贴在冰冷的炉身上。
“以春之名,命汝新生;以生命之名,命汝净化。凡铁入汝身为骨,神性精金出汝身为血!”
她体内的生命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涌入锻炉之中!
原本死寂的锻炉,发出了如巨龙苏醒般的低沉轰鸣。炉壁上,那些冰冷的钢铁纹路,开始亮起柔和的翠绿色光芒,仿佛无数植物的藤蔓在其中生长、蔓延。巨大的烟囱不再是为了排出黑烟,而是吐纳着天地间的自然能量,补充着玛丽的消耗。
很快,整个锻炉的内部,仿佛变成了一颗涌动着的、充满生命力的巨大心脏。
“成功了!”玛丽收回双手,身体微微一晃,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光彩,“它……它现在会自主地从大地和空气中汲取能量来维持运转。我只需要偶尔去补充核心神力,就能让它一直‘呼吸’下去!”
“很好。”刑天转向那些目瞪口呆的工匠们,“现在,把你们所有的铁、铜、所有金属,都扔进去!”
工人们立刻行动起来。一车车的生铁被投入锻炉。没有火焰,没有高温,只见绿光一闪,那些生铁便消失不见。几秒钟后,锻炉下方一个新开的泄料口,流淌出来的,是带着温热、闪烁着银白光辉的液态“神性精金”。
希望的工厂,正式开工了!
在刑天的指导和蓝图的启发下,一条充满了魔幻色彩的流水线诞生了。
第一道工序:神性精金被倒入模具,形成枪管的雏形。 第二道工序:由数位工匠合力,使用刑天亲自用神力打造“战纹刻刀”,在枪管上雕刻标准化的符文阵列。 第三道工序:枪托、枪机等部件,由其他小组同步制作。 第四道工序:组装与最终的能量回路测试。
整个工坊里,不再有叮叮当当的杂乱敲打声,取而代之的,是神力流动的嗡鸣、符文被刻下时的光晕,以及钢铁在神性熔炉中“呼吸”的脉动。这不像一个工厂,更像一个庄严神圣的仪式。
三天后。
第一支由流水线量产的“神罚之枪”,诞生了。
它比刑天亲手制造的第一支要略显粗糙,但结构完全一致,当那位年轻学徒颤抖着将一枚“神力爆燃核心”装填进去,对准远处一面厚实的城墙残骸开火时——
“嗡!”
同样刺耳的撕裂声响起,城墙上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滑窟窿。
成功了!
所有工匠都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他们创造了足以改变整个战争形态的奇迹!
刑天接过那支步枪,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心中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的“凡人”,生出了真正的敬意。
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一旁正努力维持着自身平衡、脸上毫无血色的玛丽。
为了给第一次启动的锻炉注入足够的核心神力,她几乎已经透支了自己。
希望的熔炉正在熊熊燃烧,但它的燃料,却是玛丽正在枯萎的生命。
在凡尔赛宫为新生欢呼时,刑天的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与焦灼。
这个工厂,既是他们反击的号角,也成了悬在玛丽头顶的一把倒计时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