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只剩下罗伯斯庇尔粗重的喘息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刑天那句“你背后的女人……尼克斯”,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他毕生坚信的“理性”堡垒,在这一刻从内部开始土崩瓦解。
原来他一直为之奋斗、甚至不惜献祭一切的崇高理想,其源头竟来自于一个……神? 这对他而言,是比失败和死亡更加残酷的讽刺。
“你……你怎么会知道……”罗伯斯庇尔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最后的骄傲与偏执被彻底击碎,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恐惧。
“她的气味,和你那些审判者身上那点可怜的力量一样,令人作呕。”
刑天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混乱,冰冷,却又伪装成秩序与智慧。
像阴影里的毒蛇,永远不敢直面阳光。”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威压让地牢的空气几乎凝固。
“告诉我,她在哪?她扶持你这个凡人傀儡,搅乱这个国度,目的究竟是什么?” 罗伯斯庇尔蜷缩起来,眼神涣散,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自我怀疑之中。
许久,他才发出一阵破碎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 “她……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她没有固定的形态……有时是午夜窗外的低语,有时是梦中一抹冰冷的灵感,有时……是书籍上自动显现的文字……” “她告诉我……诸神是凡间痛苦的根源……祂们贪婪地吸食着人类的信仰与恐惧,却从不真正给予……祂们是寄生在人类文明之上的蛀虫……” “唯有彻底驱逐甚至……消灭诸神,人类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建立永恒的……理性纪元……” 他的话语混乱而狂热,即便在如此境地下,提到那“理想”时,眼中仍会下意识地闪过一丝被灌输的狂热。
“她赐予我……‘神孽之种’,让我能制造出伤害你们这些‘僭越者’的武器……审判者……逻辑炸弹……” “她说……法兰西是关键的试验场……是‘弑神之火’最先点燃的地方……” 刑天静静地听着,脸上的嘲讽之色越来越浓。
“愚蠢。”
“她若真认为神灵是毒瘤,第一个该清除的就是她自己。”
“她不过是想利用你们这些狂热的蝼蚁,作为扫清其他神只的马前卒,为她自己夺取这个世界的权柄铺平道路。” “而你,居然真的相信了她那套骗局,心甘情愿地当了这把最蠢的屠刀。”
罗伯斯庇尔浑身一震,刑天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某些一直被刻意忽略和压抑的疑问。
那些在深夜偶尔浮现的不安,那些计划中过于巧合的“灵感”,那些尼克斯从未明确回应过的关于“后神时代”的具体蓝图…… “不……不会的……”他徒劳地反驳着,声音却越来越低,仿佛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你的利用价值已经结束了。”
刑天失去了耐心,“她最后接触你的地点在哪里?或者,她是否有提到过,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除了你,她还在这个世界培养了哪些代理人?” 罗伯斯庇尔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挣扎。
刑天没有催促,只是微微释放了一丝战神的杀戮意志。
那气息冰冷、纯粹,带着上古战场尸山血海的嘶吼,瞬间冲垮了罗伯斯庇尔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
“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抱着头痛苦地抽搐起来。
“我说……我说……” “她最后一次……清晰地显现……是在……先贤祠……” “她说……那里埋葬着‘理性’的‘躯壳’,是链接……链接某个‘节点’的通道……” “她还说过……东方的‘龙’已经苏醒……但已被‘污染’……北方的‘众父’沉迷于过去的荣耀……即将迎来‘黄昏’……南方的‘众兽’……混乱无序……不足为虑……” 他的话语支离破碎,信息杂乱无章,却透露出令人心惊的全局视野。
刑天的目光锐利起来。
先贤祠?那里埋葬的多是法兰西的文人先贤,怎么会是“理性的躯壳”?莫非…… 而尼克斯对全球其他神系状态的评价,更表明她的布局远不止法兰西一隅!这是一盘覆盖整个世界的棋局! “东方的龙被污染?”刑天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来自的东方神系,莫非天庭的剧变也与这尼克斯有关? 就在这时,罗伯斯庇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 “还有……她提醒我……要小心……小心‘金雀花’……” “她说……那看似衰败的宫殿深处……有‘光’……有‘影’……是变数……” 金雀花?那是指英格兰吗?伦敦塔?还是指更古老的安茹王朝的象征? 这条信息显得格外突兀和隐晦。
噗通一声,罗伯斯庇尔彻底耗尽了心力,晕死过去,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刑天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地牢。 信息已经足够。
虽然破碎,但却勾勒出了一个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庞大而危险的敌人轮廓。
暗夜女神尼克斯。
她的触角早已伸遍世界,挑动纷争,播撒“弑神”的疯狂,试图将整个世界拖入她所设计的“理性”深渊。
法兰西的革命,只是她众多棋子中的一步。
“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么?”刑天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地牢厚重的石壁,望向巴黎的夜空。
“很好。”
“那就把棋盘掀了,把所有的阴影,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我会找到你,然后,用你的血,来祭我的战斧。”
他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决定整个世界命运的恐怖决心。 凡间的清洗接近尾声。
而真正的神战,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