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幽深的地下裂谷入口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和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死寂。藤和夜眼带领的“影踪”小队成员们,脸色苍白如纸,强忍着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悄无声息地后撤。
那巨大的、如同覆盖着黑曜石甲壳的狰狞轮廓,仅仅是其散发出的威压,就几乎要碾碎他们的意志。更不用说那些遍布巢穴周围、雕刻着亵渎纹路的黑色石头图腾,它们仿佛活物般微微搏动,不断汲取着地脉中的某种能量,又将更浓烈的死寂与疯狂散播开来。
“走…快走…”夜眼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催促,他的老练让他深知,此刻多停留一瞬,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们带来的简陋符文武器和匿踪符,在这些东西面前,恐怕效力有限。
藤最后看了一眼那恐怖的巢穴和诡异的图腾,那双能敏锐感知能量的眼眸中充满了惊骇与困惑。她能“看”到一条条灰黑色的能量丝线从大地中被抽取,汇入图腾,再转化为更加污秽的能量滋养着那个巢穴和其中的可怕生物。这与张炁教导她们的、充满生机的“炁”截然相反,是纯粹的毁灭与终结。她脑海中闪过黑石部落工坊那丝类似的气息,一个可怕的猜想让她不寒而栗。
小队如同受惊的狸猫,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符箓效果,以最快速度远离了那片死亡区域,直到跑出数里之外,那股萦绕不散的压抑感才稍稍减轻,但心中的寒意却丝毫未退。
“必须…必须立刻告诉导者!”藤喘息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已远非他们之前遭遇的零星怪物,而是一个有组织、有源头、甚至可能有智慧存在的恐怖巢穴!并且,可能与黑石部落那诡异的“圣火”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与此同时,西面。
黑石部落的大军已然列阵。超过五十名身材魁梧、涂抹着暗红色矿泥纹路的战士肃立前方,手中崭新的黑石长矛和战斧在夕阳下闪着冷硬的光泽,眼神凶悍,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队伍中间,数名身披粗糙皮袍、脸上画着火焰纹路的“火祝”手持骨杖,杖顶镶嵌的暗红色晶体隐隐散发着灼热而暴烈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
最为骇人的是那台由两头披甲巨兽拖曳着的黑铁撞锤——“破城槌”。它形如狰狞的兽首,表面刻满了粗犷的火焰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重与毁灭气息。
为首的战祭“炎锤”,身材比“烈”还要魁梧一圈,脸上涂满炽热火焰纹路,手持一柄燃烧着诡异黑焰的巨斧,身上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炼炁期三层巅峰,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着磐石聚落。烈手持黑铁战斧,站在其侧后方,脸色复杂,有战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磐石聚落这边,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加固后的木质包泥围墙后方,狩、磐以及所有能战斗的男人和部分健壮妇女都已就位。他们手中紧握着新近打造出的青铜长矛和盾牌,矛尖闪烁着冷硬光泽,盾牌表面刻画着最简单的“坚固”符文,微光流转。战堂二十名成员站在最前方,铜刃已出鞘,气息沉稳,眼中虽有紧张,但更多的是经过严格训练后的决绝。
张炁站在围墙后方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面色沉静,但眼神深处却波澜涌动。东西两面的危机几乎同时压来,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体内丹田中的混沌之炁加速流转,带来力量的同时,也提醒着他肩负的重任。怀中的黑色碎片似乎也感应到外界浓郁的死寂气息与战意,隐隐发烫。
“黑石部落!”狩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用学来的零星黑石语混合着手势,高声喊道:“我们,磐石!与黑石,交换过礼物!是朋友!为何带大军,兵临我们的家园?”他的声音努力保持镇定,但微微的颤抖透露出巨大的压力。
炎锤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嗤笑,声如滚雷:“朋友?偷窃圣火的窃贼!勾结亵渎之影的污染者!也配做黑石的朋友?”他巨斧遥指张炁,“你们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黑暗气息,隔老远就能闻到!说!东面山林那些该死的怪物,是不是你们引来的?!是不是你们那古怪仪式的一部分?!”
他的指控恶毒而直接,将磐石与死寂能量直接挂钩。这不仅是侵略的借口,更是一种信念上的宣判。
张炁眉头紧锁。麻烦大了。对方不仅垂涎技术,更从信仰层面将磐石视为异端死敌,这几乎堵死了任何沟通的可能。解释东面的发现?在对方大军压境且深信不疑的情况下,只会被视为狡辩。
就在这时,东面小道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藤和夜眼等人狼狈不堪地跑了回来,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立刻被围墙上的众人捕捉到。
“导者!东面!东面…”藤冲到了望台下,急声道,声音因恐惧和奔跑而断断续续,“…巨大的巢穴!比上次腐蚀者更大更可怕的怪物!还有很多…很多黑色的石头图腾!很邪恶!它们在吸收大地的力量!那气息…那气息和…”她猛地看向西面的黑石大军,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但意思不言而喻——和黑石工坊的异常气息同源!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凝重的气氛中却格外清晰。磐石聚落的人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而西面的黑石战士,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对方突然的慌乱和指向东面的动作,以及藤最后看向他们那惊疑的一瞥。
炎锤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凌厉和愤怒,仿佛被戳穿了某种秘密,怒火更炽:“果然!你们果然是一伙的!还想狡辩?!黑石的勇士们!看到了吗!他们自己都承认了!为了圣火的纯净,为了大地的安宁!碾碎他们!焚尽一切污秽!”
“吼!”黑石战士们发出狂热的战吼,战意瞬间飙升到顶点。几名火祝开始吟唱,骨杖上的晶体亮起灼目的红光。
“准备!”磐在围墙上厉声喝道。磐石战士们握紧了武器,紧张地盯着下方。
张炁知道,任何言语都已无用。唯有战斗!
他向前一步,走到了了望台最前方,目光冰冷地直视炎锤。他没有说话,双手疾速挥动,一张张早已准备好的符箓如同飞鸟般激射而出!
“地刺符!”
黑石部落冲锋路径前方的地面猛地凸起数十根尖锐的土刺,虽然不够坚硬,却足以绊倒、刺伤冲锋的战士,瞬间打乱了他们的阵型!
“火祝!”炎锤怒吼。
几名火祝杖顶红光爆发,凝聚出数个头颅大小的火球,呼啸着砸向磐石的围墙!
“举盾!坚固符!”磐大吼着。
手持青铜盾牌的战堂成员立刻上前,将盾牌拼接在一起。盾牌上刻画的“坚固”符文被激发,泛起微光。火球砸在盾牌上,爆散开来,火焰四溅,灼热的气浪让战士们闷哼后退,盾牌表面被熏得漆黑,甚至有些变形,但总算勉强挡住了这一波法术攻击!
“工造组!放!”几乎在同时,狩下达了命令。
围墙后方,数架简陋的投石机(基于张炁的设计理念制造)猛地弹起!几个陶罐被高高抛射出去,划着弧线砸向黑石部落的阵型!
“小心!是他们的古怪武器!”烈曾经见识过符文武器的厉害,急忙大喊。
黑石战士们下意识地举盾或闪避。陶罐落地碎裂,里面的火油溅出,但预想中的剧烈爆炸并未立刻发生。
“哼,虚张声势…”一个黑石战士刚松了口气。
下一刻,贴在陶罐内部的“爆炎符”延迟激发!
轰!轰!轰!
虽然不是惊天动地的爆炸,但瞬间爆开的火焰覆盖了方圆数米,飞溅的火油粘附在盾牌、皮甲上猛烈燃烧,顿时引发了一片混乱和惨叫!爆炎符的冲击力也掀翻了几名靠得近的战士。
这从未见过的远程攻击方式,瞬间给黑石部落造成了伤亡和混乱!
“该死的窃贼!亵渎者!”炎锤怒吼,身上黑红光芒大盛,猛地一挥巨斧,“破城槌!给我撞开那该死的墙!”
巨兽咆哮,拉着那沉重的黑铁撞锤,开始缓缓加速,朝着磐石聚落的大门冲来!那声势,骇人无比!
“瞄准那撞锤!符文箭!集中射击!”磐急忙下令。
附着“锋锐符”和一丝“破甲”意境的铜头箭矢密集地射向拉槌的巨兽和后面的操作者,却大多被巨兽的厚皮和操作者的重甲弹开,效果甚微。
撞锤越来越近,如同一头洪荒巨兽,要将脆弱的围墙碾碎!
张炁眼神一厉,双手掐诀,体内混沌之炁汹涌而出,注入早已布置在围墙地基处的几处关键符文中——那是他结合“坚固符”和“地脉稳定”理念布置的简易加固阵法!
“磐石阵!启!”
嗡!一层微不可查的土黄色光晕瞬间掠过围墙墙体,原本有些摇晃的木墙泥壁仿佛瞬间与大地连接得更加紧密,变得更加坚韧!
轰!!!
黑铁撞锤狠狠地撞在了包裹着铜皮的大门上!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围墙都在剧烈震动,门后顶着的巨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门处的木板瞬间出现裂痕,铜皮凹陷!但,竟然没有被一击撞开!张炁布置的阵法起到了关键作用!
“什么?!”炎锤眼中闪过难以置信。黑石的破城槌竟然第一次撞击未能建功?
“再来!”他狂怒大吼。
撞锤再次被拉回,准备第二次冲击。
而就在这时,张炁看准机会,目光锁定了那名正在引导撞锤火焰符文、使其冲击力更强的火祝。就是他!
他悄然取出了一张绘制异常复杂、耗费了他大量心血的符箓——这是他目前所能绘制的最高等级的“破邪符”升级版,针对性强,但消耗巨大。他体内混沌之炁疯狂注入其中,符箓上的朱砂纹路亮起璀璨的金红色光芒!
“敕!”
一道凝练至极、带着破灭一切邪秽意味的金红光束,瞬间跨越数十步距离,直射那名火祝!
那火祝正在吟唱,引导晶体能量注入撞锤,根本没想到攻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凌厉!他仓促间举起骨杖格挡。
咔嚓!
金红光束击中骨杖顶端的红色晶体,那晶体竟发出一声哀鸣,瞬间布满了裂纹,光芒黯淡下去!光束余势不衰,穿透了那火祝仓促凝聚的火盾,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噗!”火祝喷出一口鲜血,惨叫着倒飞出去,胸口一片焦黑,显然受了重创。撞锤上的火焰符文瞬间黯淡下去。
一击奏效!斩杀一名敌方关键施法单位!
然而,就在张炁稍微松口气,准备应对第二次撞击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怀中那枚来自最初“腐蚀者”的黑色碎片,似乎被刚才他全力激发“破邪符”时引动的强烈能量冲突、战场上弥漫的死寂气息、以及黑石火祝那诡异火焰中的某种同源波动所刺激,猛地变得滚烫!
一股冰冷、死寂、充满吞噬欲望的能量猛地从中窜出,顺着他经络逆冲而上!
“唔!”张炁闷哼一声,脸色瞬间一白,只觉得半边身体如坠冰窟,经脉刺痛,混沌之炁的运转都为之凝滞了一瞬!他急忙调动全部心神和剩余的混沌之炁去压制那股死寂能量的反噬。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极其痛苦。
这一幕,恰好被一直死死盯着他的炎锤看到。
“邪恶的反噬!哈哈哈哈!”炎锤像是抓住了确凿证据,狂怒又带着一丝兴奋地大吼,“看到了吗!这就是使用亵渎之力的下场!他被黑暗吞噬了!杀了他!净化这里!”
黑石部落的战士闻言,士气不降反升,攻击变得更加疯狂起来。破城槌再次被拉动,虽然失去了火焰加持,但其本身的重量依旧恐怖。
而张炁这边,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内患,战力大打折扣,对“磐石阵”的维持也出现了瞬间的波动。
“导者!”狩和磐惊呼出声,面露焦急。
形势,瞬间逆转!
东面的阴影尚未扑来,西面的烽火却已灼烧眉睫。内忧外患之下,张炁能否压下体内异动,带领磐石聚落度过这立族以来最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