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中央工作组的审计团队,一行十余人,准时来到了汉东油气集团的财务中心。
带队的是工作组的副组长,一位从国家审计署来的老专家,姓王,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却格外犀利。
然而,他们预想中的“顺利交接”,并没有发生。
财务中心的总监,一个叫马文东的胖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热情得过分。
“哎呀,王组长,您来了!快请坐,快请坐!我们早就接到刘董的指示了,一定全力配合工作组的工作!”
王组长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马总监,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们时间紧,任务重。昨天通知你们准备的账簿和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马文东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露出为难的神色:“王组长,您看……这事儿……它有点难度。”
“哦?有什么难度?”王组长推了推眼镜。
“您要的是近五年的全部资料,这体量太大了!我们财务中心的人手有限,整理起来需要时间。而且,不巧得很,前两年的一些关键账簿,前段时间我们集团内部搞自查,已经封存到档案库里去了。要去档案库提,手续比较繁琐,需要层层审批……”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王组长的表情。
这套说辞,是他和刘新建商量了一晚上的结果。一个字:拖。
只要能拖上几天,他们就有时间去做更周密的准备,甚至想办法把一些关键人物送走。
王组长听完,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他身后一个年轻的审计员却忍不住了,冷声道:“马总监,中央工作组要查账,还需要你们内部审批?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这是在公然阻挠调查!”
“哎,这位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马文东连忙摆手,一脸委屈,“我们哪敢阻挠啊!我们是百分之百支持的!只是……公司的规章制度就是这样,我也得按流程办事不是?您放心,我今天就去打报告,加急办!尽快!一定尽快!”
这副滚刀肉的样子,让审计团队的人都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都是搞审计的,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伎俩,一眼就看穿了。
王组长没有再跟马文东废话,他知道,跟这种人磨嘴皮子没用。
他拿出手机,走到一旁,直接给林辰拨了过去。
“林组长,情况和你预料的一样。他们开始耍无赖了。”
……
林辰接到电话时,正在和李达康一起喝早茶。
这是李达康特意安排的,说是要“随时听候林组长调遣”。
听完王组长的汇报,林辰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放下茶杯,对李达康笑了笑。
“达康书记,看来,有人不太欢迎我们啊。”
他把财务中心那边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李达康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反了他们了!”
他二话不说,站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林组长,你稍坐。我去去就回!”
他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秘书小金吼道:“马上给赵东来打电话!让他带人,跟我去油气集团!我倒要看看,谁的胆子这么大,敢跟中央的政策对着干!”
小金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掏出手机。
半小时后,几辆挂着京州市委牌照的奥迪车和两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汉东油气集团的大门,在财务中心楼下-来了个急刹车。
车门打开,李达康黑着脸,在一身警-服的赵东来和秘书小金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财务中心里,马文东还在跟王组长他们打着太极,吹嘘着自己已经如何“努力协调”。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李达康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马文东看到来人,吓得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李书记?您……您怎么来了?”他结结巴巴,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李达-康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到王组长面前,伸出手:“王组长,辛苦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达康书记,您太客气了。”王组长和他握了握手。
李达康这才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马文东的身上。
“我听说,中央工作组要的账本,你拿不出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不……不是……书记,我……我正在办,正在办……”马文-东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正在办?”李达康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是拿不出来,是不想拿!是不敢拿吧!”
他突然一指马文东,对身后的赵东来厉声喝道:“赵东来!”
“到!”赵东来上前一步。
“把这个人给我控制起来!”
赵东来一挥手,身后两名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已经腿软的马文东。
“书记!书记我错了!我冤枉啊!”马文东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嚎叫起来。
李达康充耳不闻,他转向秘书小金,语气森然:“小金!马上给市纪委的张书记打电话,让他立刻派人过来!把这位马总监,带回纪委去,好好地问一问他!问问他到底有什么账,是不敢让中央工作组看的!问问他背后,到底是谁在给他撑腰!”
“是!”小金立刻拿出手机。
马文东彻底崩溃了,他知道,李达康这是要杀鸡儆猴,而他,就是那只被选中的鸡!
“我说!我说!账本都在!我马上就去拿!马上!”他哭喊着。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董事长刘新建闻讯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都白了。
“达康书记,这是……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达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刘新建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误会?”李达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刘董,我昨天在会-上说的话,看来你是没听进去啊。”
他走到刘新建面前,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
“我告诉你,刘新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有下次,就不是纪委来问话这么简单了。”
“到时候,来的可能就是检察院了。”
刘新建浑身一颤,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