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异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烛火。织梦者留下的创伤远比他预想的更加顽固,那些被引动的痛苦记忆和负面情绪,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时不时就会在他精神松懈时卷土重来,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甚至引动心痕之锁的微弱躁动。
他试图用意志力强行压制,但效果甚微。沈牧之的笔记中虽然有关于精神修养和能量控制的论述,但对于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创伤和源自血脉能力的隐患,记载并不多。
这天夜里,凌异再次被剧烈的头痛和混乱的梦境惊醒。梦中不再是单一的废墟景象,而是织梦者残留的力量与他自身心魔混合产生的、更加光怪陆离和充满恶意的幻象。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不断收缩的、由无数面扭曲镜子构成的牢笼里,镜中倒映着他所有的不堪与失败,织梦者的低语和自身心魔的嘲笑如同魔音灌耳,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再次被拖入黑暗的漩涡,手背灼痕也开始隐隐发烫时——
一股熟悉的、温暖而纯净的力量,如同穿过厚重云层的月光,轻柔而坚定地渗透了他的梦境。
是玲灵的琉璃灵光!
她显然一直关注着凌异的情况,在他精神再次出现剧烈波动时,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但这一次,她并非像之前那样从外部强行冲击或安抚,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和冒险的方式——将自身的一部分意识,连同琉璃灵光的本源力量,直接投射进入了凌异的梦境(或者说精神领域)!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举动!精神层面的直接介入,稍有不慎,不仅无法救出凌异,施术者自身的精神也可能被对方的混乱所污染、甚至同化,永远迷失在其中!
但玲灵别无他法。凌异的情况正在恶化,常规的外部安抚已经难以奏效。她必须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从根源上帮助他稳定心神,驱散织梦者残留的毒刺!
凌异的混乱梦境中,一点乳白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混沌中开辟的净土。光芒中,玲灵的身影缓缓凝聚,虽然有些模糊,但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眸,却如同指引方向的星辰。
“凌异!守住本心!那都是假的!”玲灵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凌异混乱的意识中,带着涤荡污秽的净化之力。
她双手结印,周身的琉璃灵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镜面和恶意的低语如同冰雪消融,暂时被逼退。她快速来到被无数负面幻象缠绕、苦苦挣扎的凌异意识体身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那因为痛苦而近乎虚幻的手。
“跟我走!”玲灵拉着他,琉璃灵光化作一道保护性的通道,强行在混乱的梦境中开辟出一条通往清醒意识的路径!
“想走?没那么容易!”织梦者残留的恶念发出了不甘的嘶吼,更多的扭曲幻象和黑暗能量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两人一同吞噬!
玲灵咬紧牙关,将琉璃灵光催动到极致,乳白色的光芒如同利剑,不断劈开涌来的黑暗。但她毕竟精神也未曾完全恢复,如此高强度、深层次的介入他人的精神领域,对她的负担极大。凌异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握住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周身的光芒也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变得暗淡。
她在消耗自己的精神本源,为他开辟生路!
“玲灵!放开我!你会撑不住的!”凌异在意识中焦急地呐喊。
“别废话!跟我走!”玲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更加用力地抓紧了他,拖着他沿着光之通道,艰难地向上“攀升”!
终于,在玲灵的琉璃灵光几乎消耗殆尽,她的意识体也变得近乎透明时,两人猛地冲破了梦境的重重迷雾,回归了现实的清醒!
“噗——”
几乎是同时,现实中,守在凌异床边的玲灵本体,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她的精神力,因为这次强行闯入和支撑,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而凌异,则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息,虽然精神依旧疲惫,但那种被拖入深渊的失控感和混乱感已经消失,意识恢复了清明。
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倒在床边、气息微弱、嘴角还带着血迹的玲灵。
“玲灵!”
凌异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慌忙下床,将玲灵抱起,小心地安置在床上,探察她的情况。
精神力严重透支,本源震荡……情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
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把他从那个该死的精神地狱里拉出来!
凌异紧紧握着玲灵冰凉的手,看着她昏迷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滔天的怒火——既是对阴魂不散的“蚀影”和织梦者,也是对无力保护同伴、反而一次次连累她的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温和的灵视之力探入玲灵体内,试图稳定她紊乱的精神波动,却发现她的精神世界如同被风暴席卷过,布满了细微的裂痕,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才能恢复。
这一次,是他欠她的。欠了一条命,更欠了一份他不知该如何偿还的深情。
他坐在床边,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寸步不离。目光紧紧锁在玲灵苍白的脸上,心中那个想要变强、想要守护她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般坚定和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