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桌子上摆着一副简陋的围棋,上头已经落了子。
这副围棋还是于家兄弟差邻居的木匠帮忙弄的,黑子用墨水浸过便是,没有的便是白子。
宥宁与于家兄弟互为对座,此时心思都不在这棋盘上。
宥宁看着面前的两兄弟,转头再看看外面正在跟着于家的‘教书先生’读诗的稚童们正摇头晃脑的诵读朗朗上口的诗词,这群孩子最近的行为越发的规矩了,也不知究竟得益于他们的自律还是得益于这些个读书人的教导。
总归是好事,至少比街上乞讨和小偷小摸稳定,不会哪日没了都不知道,饿了有的吃,渴了有水喝,病了有医治……若是能有一技之长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孩子宫小姐要一直养着吗?”于伯勋见她一直看着孩子,便有心问问。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宥宁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孩子们身上,“他们以前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即便没有我,他们也不会轻易活不下去,我只是给了他们更多的选择罢了。他们不会一直让我养着的。”
“宫小姐真是个善人!”
宥宁笑了,淡淡的反驳道,“我不是!我对他们的付出并不是无所求,他们也知道,我要的,会从另一个人身上要。”
所以他们感谢自己,但是也在努力的学习,夹缝里生存的孩子,更容易找到可以向上生长的空隙,他们在奋力的汲取养分,尽一切机会。
于伯勋:?“那宫小姐想从于家身上要什么呢?”
于少熠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宥宁,觉得自己插不进这对话里,决定闭嘴。
宥宁这才将目光收回,搁置在于家兄弟身上,“很简单,第一,便是外面这些孩子。若有可能,希望你们接济下他们。”
“宫小姐莫非不知道,我们于家如今连自己都要养不起了。又谈何接济呢?”于伯勋不觉得对方是在开涮自己,只是想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承诺。
“谁说要你们经济上接济她们了?更何况世家与寒门,既在底蕴,也只在朝夕。”宥宁手上夹了个黑子,落了局。“于家也曾是世家,如今虽是寒门……寒门出贵子,白屋出公卿。潜龙也是时候腾飞了。”
宥宁画的饼太大了,于伯勋既心动,却又觉得空幻,?振兴家族,作为于家长子嫡孙,他比谁都着急,曾经名满范阳的祖父,如今却苍老着面庞只能回想着曾经的峥嵘岁月,叮咛着他们好好读书,母亲与婶母们为了生计手上的裂痕越大清晰,甚至姐妹们……可他亦不能仓促的决定,家族荣耀与生存让他不能不谨慎!“不过是几个孩子,竟然能得小姐这般付出?”
“这不过是其一,其二……向你们于家打探个人!”宥宁抬眸郑重的看向两兄弟。
两兄弟对视一眼,“何人?”
“范阳丰家,丰南展!”
丰家?于伯勋瞳孔一缩,看向宥宁的神色暗暗的带了戒备,而于少熠年纪小对于丰家的印象几乎无,因此只觉得疑惑?范家丰家?这是哪一家?不是什么有名人士吧?好像没听过!
“没听过什么丰家,可能不好找!”于少熠直白的说。
于伯勋看了眼自己没什么心眼的弟弟,有些心累,这话说的好像已经跟人合作了……明明他们说好先探探情况。
于伯勋的变化没有逃过宥宁的法眼,但她也不打算揭穿他,毕竟她不觉得于伯勋知道丰家舅舅的下落。?“于家长辈应该知道的。”
“不知宫小姐想要找人做什么?”看来还需要重新评估下搭上宫小姐这条船是否可行了,可是这些日子其他家抛出的橄榄枝都是带刺的。
“我打听过范阳丰家与于家了,这才决定找你们的,”看着两人戒备的模样,宥宁失笑,“不用担心,我没有坏心,实则我生母乃是丰家小姐丰南宜,丰南展是我舅舅。只是我自小不在两家生活,如今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于伯勋瞳孔一缩,这消息实在有些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于少熠看着哥哥的神色似乎知道些什么,一时间沉默了。心里暗忖:什么情况?莫非家里真的认识什么丰家?
“你,你如何证明你是丰南展的外甥女!?”于伯勋不可思议,当初梁府明明说对外声称母女皆已不在人世,如今这人怎么会……于伯勋伸手夹了一子,落下,“你姓宫,并不姓……”梁!
“我还有另一个名字,梁星沂,你若是有心,去打听打听,梁府年前将临安的一位小姐接了回来,便是我,至于我为何用另一个名字,就不方便说了。”宥宁既然摊牌来讲,那么并不打算瞒着他们,何况这事并不是秘事,只要一打听,都能打听到。
“我怎么确定你不是与梁府一条心呢?”于伯勋不敢大意。
宥宁浅笑,看来这是个知情的,“我,如今在梁府行二,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应该知道,这于我是种侮辱!于我母亲,亦是!”
“……”于伯勋心神恍惚,作为长子嫡孙,他是听长辈们说过曾经的世交丰家的事情,除了惋惜,于伯勋也不知该说什么,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不仅是他,也是于家的无能为力。
于伯勋正色道,?“我会去打听的,我想知道,你要做什么?”如果对方只是想要恢复她梁大小姐的身份,那么,于家不会助纣为虐。
宥宁又落下一子,?话语间带着一丝杀机,深冷的话语响起,“作为子女,我自然不能让生母白死!”
“梁家如今可不再只是范阳的梁家,他如今可是正四品官员,你不想要梁府大小姐的身份?”
“你错了!他很快便是从三品了。”宥宁丝毫不吝啬的说出自己掌握不久的消息,看着于家兄弟震惊的模样,宥宁笑了,只是那笑容莫名的瘆人,“梁府大小姐?谁稀罕?从三品官员的嫡长女又如何?本小姐在临安过的可不比这窝囊!”
宥宁抬眸看了两兄弟一眼,“怕了?”
于伯勋沉默了很久,久到宥宁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沉声开口:“……若是你所言属实,即便是与虎谋皮……丰于也不惧!于家,不能再没落了!何况,当初丰家出事,于家无能为力,如今,总归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等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