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和钱元宝站在一个木台子上,对着下面上千号人,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怕他们不愿意加入自己,就怕有那些个滑皮,跑出去泄漏风声。
朱武思考了再三,还是双手伸出压了压,让下面的人都静下来。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时光一晃而逝,已经两个月了,眼下稻子就快要成熟,河道也已经疏通的差不多,是时候跟你们大家讲讲钱老爷的身份了。”朱武先试着开了个头。
“钱老爷的身份我们早知道了!他是大鲁皇帝御笔钦点的爵爷嘛……”底下有知道底细的人,先开口讲了。
“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呀,我们这位钱元宝钱老爷,确实是大鲁的爵爷,而且封地就在这里,芙蓉湖子爵……”朱武微笑着说。
“哎呀!别那么多弯弯绕的,说吧,是不是要起事?爵爷对我们这么好,不仅让我们天天吃饱,还吃上了从没有吃过的白面。说什么抛头颅洒热血的,我们这些个兄弟们都愿意!”又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扛着锄头说。
底下一顿附和:“没错!我的都愿意。”
“爵爷,你下令吧……”
“誓死效忠爵爷!”
“要是没有爵爷,我们早就饿死了!”
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钱元宝和朱武明显陷入了惊疑。这和剧本想的完全不同啊,一呼百应啊!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普通底层的老百姓就这么简单。谁给我们一口吃的,谁让我们吃饱了,谁让我们有尊严的活下去,我们就帮谁,不管做什么大事儿,我们都和他一条心。
眼下这个人,这个所谓的谁,就是钱元宝,就是这个芙蓉湖子爵。
众人看钱元宝几人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就有人着急了,有一个辈分比较高些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站出来:“爵爷,我们心里可都门清着,要是没有爵爷你,这1000多号人,里边儿没人能活到现在。我知道,起事是件大事儿,像你这样有身份的人一般是不愿意直接讲出口的,按说书人嘴里讲的,这叫丢了身份。我们没事儿啊,小老百姓们都可以替你说出口!”
朱武看钱元宝迟迟不开口,一咬牙,拿出了临时写的稿件,就照着读:“当今大鲁皇帝,宠幸宦官,听信谗言,反王起,洛阳陷。不思进取,移都长安只图享乐。去岁长江大水,受灾者难记其数。此帝,望天下黎民受苦而不救,知亿万百姓受难而不援,实属无道昏庸之辈!况今天下分崩,南有孙吴盘踞而自欺,北有匈奴陷地而苟和,反王部众亦散于民间,残害百姓无数,庙堂官吏不思围剿,只图争抢蝇头小利。此诚失天时,丧地利,弃人和之道!”
稍微停顿了一下,看底下大部分人都没听懂。但也没有多在意,反正前面也是铺垫而已,就继续读了下去:“唯芙蓉子,拢饥民,施食粮。通水利,修田桑。数月而来,凡随其之百姓,皆有屋房田亩,无一饥冻而毙者。况且所施粮种,尽分于民,无一粟入私库。委其身于破庙,而不恼。救百姓于水火,仍自愧。乃真大义者也!”
逐渐的,有那些个听说书比较多的人,稍微明白了一些朱武的话。
“小可朱武,斗胆今日替数千民言,乱世可救民者,唯芙蓉子尔!望早立大旗,行大道,起大事!领天下凡苦难黎民,早脱苦海!”朱武念完,朝着钱元宝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
钱元宝心中无限的吐槽:奶奶滴!不是说就先挑些个人,训练一下试试的吗?你这一大通云里雾里的话,怎么的?要逼着我起义啊?
钱元宝来不及回答,就看见台下乌泱泱跪下去一大片,其中还有一人高高举起了一面旗帜,一看就是他们自己缝绣的,湖蓝色的布料,上面绣了一个绽放的荷花。
看到荷花就更不得了了,钱元宝满脸无语的瞪着,朝自己行礼的朱武,心里想:什么就芙蓉子啊?多难听啊!就像个娘们儿的名字!这日后真要称王了,难道叫芙蓉王吗?还了得天天挨人抽啊!
但眼下这个场景,没办法让他犹豫。钱元宝只能先扶起朱武,然后再对着台下众人说:“大家都起来吧!”
朱武一看,钱元宝竟然不置可否。那可不行,行大事者岂能犹豫?你不说那就我说。
于是朱武一瞬间拔起腰间的双刀,指向天空大喊一声:“钱爵爷答应啦!大家随我喊,行大道!起大事!”
底下都在大喊:“行大道!起大事!”
钱元宝一个人在那里喊:“等一等!时机还没成熟啊!”他的一个人的声音哪能盖得住底下一千人的,根本没有一个人听到他在说什么。
突然,众人听到一阵铜锣和牛角号的响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芙蓉湖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十艘小木舟,这些小木舟上都站满了人,一个个都穿着鱼皮和兽皮混合制成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乱七八糟的家伙事。
钱元宝见过孙吴的水兵,他们虽然着甲率不高,但都有统一的战衣。而这样的一群人,虽然看不出来历,但绝对不是正规军。
朱武和高虬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是水贼。但不敢声张,生怕底下这1000多人因为害怕而陷入混乱。
就在台上众人担心底下状况时,台下的人却突然义愤填膺起来。
“父老乡亲们!水贼他娘的又来了!大灾之前来,大灾之后又来,钱爵爷没来的时候要来,钱爵爷来了以后还要来!没完没了的,要把我们这些穷苦人逼迫致死啊!”
“没错!以前我们怕水贼,是因为没有人能带领我们反抗。现在我们有了钱爵爷,我们再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了!”
“爵爷!你下令吧!我们豁出去了!”
“对啊,爵爷!您快下令吧!正好让你看看我们跟您起事的决心!”
钱元宝这个时候很想笑,他心里感觉很爽,是那种被人信任的痛快感觉。回想他的前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多人的信任。
当然了,人群中也有部分人是害怕的。
“说的好听,他们手里面都拿着真家伙,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拿什么跟他们拼?”
“就是就是,别这会儿叫的高,指不定过会儿还真没人敢上。”
“别看这会儿嗓门高,都是逞嘴皮子快活,水贼上岸,只要拿刀捅伤了一两个,还不得都和一群见了音的小鸡崽子一样,哆哆嗦嗦的都撅在一块儿。”
眼看着,水贼的船队离岸越来越近,朱武有些着急的望向钱元宝,他生怕自己这个哥哥,不能拍板拿主意。
谁知道钱元宝咧嘴笑了笑,张嘴喊出了个问题:“兄弟们,父老乡亲们,你们是什么?”
台下一片寂静,有少数几个人在嘀咕。
“爵爷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灾民吗?”
“你这话不对,那成灾民之前我们也是这村里的农户啊。”
“那我是铁匠。”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是瓦匠……”
“我就是个篾匠……”
钱元宝稍微等众人安静了一会儿,回头望了望水贼离岸的距离,然后突然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没错,你们各有各的职业,有是农户的,都是铁匠的,有瓦匠,有篾匠,还有打猎的,卖柴的……各种各样的职业。你们是什么呢?”
钱元宝稍微停了一下,众人更加安静了,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朱武好像是看懂了他的意图,默默地站在一旁,嘴角却咧出了一丝笑容。
“自从大鲁建国开始,有灾难了,你们是人人嫌弃的灾民。有叛军了,你们是杀良冒功的军功。有赈灾粮了,你们是贪官手上的黑账……你们什么都是,可你偏偏就不是人!他娘的!哪一个不是爹妈生养的活人,怎么到了这世上,就如同那令人宰割的畜生一般?我说你们啊,生不知,老不知,病不知,死不知。活一辈子,到头来还不如村口拴着的驴让人记得住……”
听到这里,台下的众人一个个悄悄的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有些人又望向了钱元宝背后的湖面,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水贼,越来越近,可他们心里的害怕却越来越少。
“我们是人呐,不是畜生啊!我们得活出人的样子啊!”朱武突然在旁边喊了这么一句。
“对!我们是人!不是畜生!我们是人!”台底下开始有人喊。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我们是人!”
钱元宝看众人的情绪到位了,伸出右手向后一指:“老天爷欺负我们,忍了。当官儿的欺负我们,又忍了。叛军还欺负我们,依旧忍了。现在连这些水贼都要欺负我们还忍吗?”
“不忍!我们不能忍了!”群情激愤。
“那,要怎么办!”朱武给这个逐渐燃起来的灶堂里又添了把柴。
“他妈滴!老子和他们拼了!”刚才说自己是铁匠的男子,握紧双拳往天上一举,大喊一声。
“没错!咱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畜生!就和这帮水贼拼了!”那个说自己是篾匠的也举起拳头。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呀!抢了我们这么多年!受欺负了这么多年,老子我再也不忍了!”铁匠开始向台前跑。
“你们是谁?”朱武大喊。
“是人!活生生的人!有尊严的人!”钱元宝替大家喊了一句。
“我们是人!活生生的人!有尊严的人!”台下一起高呼。
“我们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这帮水贼就不想让我们继续当人了,该怎么办?”朱武又喊了一句。
“杀水贼!杀水贼!杀水贼……”这下,台下几乎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钱元宝看着那水贼离岸边也就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了,挥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转过头,和台上的人说:“把所有的工具全都下发下去,每个人手里都要分到一把用来当兵器。工具不够的就用削尖的竹棍,木棒,要快!”
一时间,朱武,武大郎,李鬼赶紧跑到了,堆放工具的地方,吆喝着几个壮劳力,一起给众人分发工具。
高虬和全力此时已经呆滞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跟随着这个爵爷,竟然能把近千人的情绪都聚拢在一块儿。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加入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