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脉的余脉如同匍匐的巨兽脊背,渐渐趋于平缓。空气中的瘴气与妖雾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凉、粗犷的气息。远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座依着黑色山岩建立的巨大城池轮廓,如同盘踞在荒原上的狰狞巨兽,散发着一股混乱而危险的味道。
混乱之域,黑石城。
楚逍拖着疲惫却警惕的身躯,终于走出了山脉的最后一道屏障。他此刻的模样比逃入山中时更加狼狈,衣衫多处破损,沾满血污与尘土,脸色因伤势未愈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闪烁着历经生死后的沉淀与冷冽。
连续数日的跋涉与谨慎躲藏,让他体内的伤势恢复得极为缓慢。更要命的是,手背上那两道纹路依旧沉寂如死,无论他如何尝试沟通,都只有微不可查的波动回应,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焰灵姬与紫女为了助他斩杀碧鳞妖蟒,付出的代价远超想象。她们的本源灵性受损严重,若再无滋养,恐有灵散之危。
必须尽快入城,寻找安全之处疗伤,并设法购买滋养魂源的灵药!楚逍握紧了拳,目光坚定地投向那座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石城。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此地的混乱与无序。城墙高耸却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城门口并无像样的守卫,只有几个眼神凶悍、抱着兵刃斜眼看人的佣兵模样的汉子,懒散地收取着入城费。进出之人也是形形色色,大多面带凶悍之气,眼神警惕,身上带着浓重的血煞味。
楚逍收敛气息,将修为压制在真元境初期,低着头,混在人群中缴纳了十块下品灵石,步入了黑石城。
城内景象更是混乱。街道宽阔却肮脏不堪,两侧店铺林立,售卖着各种兵器、铠甲、妖兽材料、乃至奴隶,叫卖声、争吵声、打斗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混杂着汗味、血味、劣质酒水和某种淡淡的腐臭气息。
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当街斗殴、杀人越货似乎司空见惯,只要不波及太大,根本无人理会。
楚逍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街道上,紫女沉睡,无人替他探查情报,他只能依靠自己增强后的灵识谨慎地避开那些气息强横、明显不好惹的存在。他现在状态极差,经不起任何冲突。
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点和购买丹药。
他拐进一条相对偏僻的小巷,找到一家看起来不起眼、名为“百草斋”的小药铺。掌柜是个干瘦的老头,眼神浑浊,修为只有锻骨境后期。
“掌柜,可有治疗内腑震伤、兼能滋养神魂的丹药?”楚逍压低声音问道。
老头抬起眼皮,瞥了楚逍一眼,慢悠悠道:“内伤好治,养魂的丹药可不便宜。‘凝魂丹’,下品,五百下品灵石一枚。‘蕴神散’,三百灵石一剂。”
价格高得离谱!几乎是外界的两倍!楚逍心中暗骂这混乱之域的物价,但面上不动声色。他如今囊中羞涩,之前售卖药液所得和斩杀妖兽的材料变卖后,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出头下品灵石。
“要一剂蕴神散。”楚逍咬牙道。先稳住伤势和魂源再说。
付了灵石,拿到一个装着淡灰色药粉的小纸包,楚逍的心都在滴血。
接着,他又在更偏僻的角落找了一家条件简陋、但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野狼旅店”,用五十灵石的价格租下了一个带有简易隔音禁制的小房间。
关上房门,楚逍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立刻将蕴神散服下,药力化开,一股清凉之气蔓延开来,缓缓滋养着受损的内腑和枯竭的魂源,效果虽慢,但确实让他的痛苦减轻了几分。
他尝试着将药力引导向手背的纹路,但那两道纹路如同无底洞,吸收的药力微乎其微。
“不行……寻常丹药对她们的效果太差了……”楚逍眉头紧锁。焰灵姬和紫女的层次太高,她们的灵体受损,需要的是更高阶的魂丹妙药,或者……更本质的能量。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玄丹。
如今之计,或许只能再冒险激发玄丹,依靠其反哺的精纯能量来尝试唤醒她们了。
他盘膝坐好,凝神静气,再次引导着那独特的紫焰灵力,缓缓注入玄丹。
嗡……
玄丹轻颤,表面灰色褪去,内部星云旋转,精纯的星辰能量再次涌出,滋养着他的身体。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修为也向着真元境巅峰稳步推进。
但当他试图将这股能量分流向手背纹路时,却遇到了阻碍。那星辰能量似乎更倾向于滋养他的肉身和气海,对于魂灵的滋养效果,反而不如专门的魂丹。
就在楚逍有些失望之时,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阴阳交合!灵肉交融!
当初他重伤垂死,是紫女通过阴阳交合之法,将本源阴元渡给他,才将他救回。而之前三人灵魂深度交融时,也曾极大地滋养过焰灵姬的灵体!
既然玄丹的能量无法直接作用,那他是否可以将玄丹的能量炼化吸收后,再通过类似的方式,反哺给她们?
虽然无法进行实质的肉体交合,但灵魂层面的交融,或许可以尝试!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甚至有些冒险。但此刻,他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下定决心,楚逍不再犹豫。他全力运转功法,疯狂吸收炼化着玄丹涌出的星辰能量,不仅修复自身,更将大量能量储存在气海之中,直到感觉身体几乎被撑满。
然后,他集中全部意念,同时沟通左右手背的纹路,将自己那饱含生机与能量的灵魂之力,如同温和的潮水般,缓缓向着那两道沉寂的纹路渡去。
这一次,他并非强行灌注,而是带着一种呼唤与牵引的意味,试图建立一种更深层次的灵魂链接。
起初,两道纹路依旧沉寂。
楚逍毫不气馁,持续不断地输送着灵魂能量,并努力回想着与她们并肩作战、灵魂交融时的点点滴滴,那种信任、依赖、乃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时间一点点过去,楚逍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灵魂之力消耗巨大。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
左手那火焰纹路,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冬眠的种子,感受到了一丝春意的召唤!
紧接着,右手那紫色曼陀罗花纹,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晕!
有效!
楚逍精神大振,咬牙坚持,将更多的灵魂能量渡去。
那跳动和光晕越来越明显,两道纹路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缓缓苏醒,开始主动地、贪婪地吸收着楚逍渡来的灵魂能量。
渐渐地,两道虚幻、黯淡、却无比熟悉的绝美身影,自纹路中缓缓浮现而出,悬浮于楚逍面前,依旧紧闭双目,但身形明显凝实了一丝。
楚逍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小心翼翼地将她们引导至身前,双手虚按,精纯的灵魂能量如同温暖的阳光,持续滋养着她们。
这个过程缓慢而消耗巨大,但楚逍甘之如饴。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楚逍感觉自己的灵魂之力也快要枯竭时——
焰灵姬长长的睫毛微颤,率先睁开了双眼。那双跳动着火焰的眸子,带着初醒的迷茫,当看到眼前脸色苍白、却全力为她们渡送能量的楚逍时,迷茫化为一丝极淡的波动。
紧接着,紫女也缓缓睁眼,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与了然,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却依旧魅惑的弧度。
【“笨蛋……不要命了?”】焰灵姬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 【“小郎君~倒是让你找到了唤醒我们的法子呢~”】紫女的声音也带着疲惫,但更多是欣慰。
楚逍长长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疲惫却开心的笑容:“你们醒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