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深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楚逍盘膝于星核本源所化的蒲团之上,周身被实质化的星辉包裹,如同一个正在孕育的微缩宇宙。他意识沉入《星辰大道经》的终极篇章,与星辰之心传递的海量信息流交融、碰撞、再构。
第九境“星辰主宰”,并非力量的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此境之玄妙,在于“我即星辰,星辰即我”的彻底融合,更在于对宇宙底层法则的深度干涉权柄。楚逍的内天地,如今已扩张至一片初具规模的星域雏形,日月星辰虚影自行运转,地水风火初步分化,虽远不及真实宇宙之浩渺复杂,却已蕴含着无限可能与生机。他不再仅仅是调动周天星辰之力,而是能凭借自身内天地的法则共鸣,小范围内“定义”规则,扭曲现实。
然而,星辰之心传承中最核心、也最沉重的部分,并非这些力量运用的法门,而是关于“纪元之劫”的本质与上古星主最终推演的真相碎片。
“寂灭沉淀……负面熵增……大道循环的自我清理与重塑……”楚逍的意识在浩瀚信息中穿梭,捕捉着关键脉络,“上古星主构筑的‘净化缓冲系统’,本质是以自身为过滤器,以星辰之心为转化核心,将狂暴无序、趋向彻底死寂的‘劫力’引导、稀释、部分转化为可供宇宙重新利用的‘有序本源’。但这系统本身,也在承受着‘劫力’的侵蚀与同化。”
他“看”到一幅幅破碎的记忆画面:辉煌的星主时代末期,诸多强大的星辰修士感应到宇宙深处传来的“窒息感”,他们称其为“归墟潮汐”。最初的应对是积极的探索与加固防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部分修士在绝望与对力量的贪婪驱使下,走向歧路。暗星阁的祖师窃取未完全净化的劫力,研究出寂灭吞噬之道;吞星族则更为极端,试图主动拥抱劫力,以万物星辰为食,追求畸变的“升华”。而更多的上古大能,则在漫长而无望的对抗中,或力竭陨落,或道心崩溃,或遁入不可知的深处寻求渺茫生机。
上古星主,是其中最坚韧、也最具智慧和慈悲的一位。祂没有选择逃离或同流合污,而是以牺牲自我为代价,构筑了这个延缓灾难的宏大系统,为后世生灵争取时间,埋下传承的火种。
“争取时间……然后呢?”楚逍的意念在传承中寻找,“仅仅是延缓,终非长久之计。劫力会越来越强,系统终会崩溃。必须找到根源,优化大道循环本身,减少‘负面熵增’的产生,或者……找到将其彻底无害化、甚至正向利用的途径。”
传承信息在此处变得模糊、跳跃,似乎上古星主也未能穷尽答案,只留下一些方向性的猜测与未完成的推演线索。其中一条线索,隐隐指向了“世界边界之外”,以及“更高维度层面的干涉可能性”。
正当楚逍的意识沿着这条晦涩线索深入探究时,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悸动,通过紧密无比的灵魂链接传来。悸动中夹杂着警惕、决绝与一丝血腥气。
来源是——红鸮。
楚逍眉头微蹙,从深度静悟中分出一缕心神。他并未立刻强行中断修炼,而是将灵识顺着灵魂链接蔓延而去,如同在无尽星空中投下一道专注的目光。
---
几乎在同一时刻,东部星域,“碧落星”外围陨石带。
红鸮单膝跪在一块急速旋转的陨石背面,暗红色的紧身战裙上多了几道焦黑的撕裂痕迹,覆盖其下的透明星纹丝袜亦显黯淡,但“星障”法则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微光,抵御着周围空间残留的诡异侵蚀性能量。她手中双刀的烈焰已然熄灭,刀身甚至出现细微的裂纹。
在她前方不远处,三具奇形怪状的尸体正缓缓飘向宇宙深空。它们并非人类,也非已知的任何星空种族,躯体像是多种星兽部位与扭曲金属的强行糅合,表面覆盖着不断蠕动、试图吸收周围星光和陨石物质的暗紫色肉膜。即便已然死去,尸体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不适的污秽与饥饿感。
“这些东西……不是东部星域那些土鸡瓦狗能搞出来的。”红鸮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丝,野性的眸子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她奉命巡查东部星域,清理阳奉阴违的势力,原本一切顺利,赵虎的大军镇压下,几个跳梁小丑不堪一击。但在追击一伙试图逃往星域边缘荒芜地带的残党时,她意外撞破了眼前这一幕。
那伙残党并非逃亡,而是有预谋地来到这片荒芜陨石带,进行着某种邪恶的献祭仪式。他们用掳掠来的低等生灵和禁忌矿物,召唤或者说“制造”出了刚才那三只怪物。红鸮果断出手,以雷霆之势斩杀所有残党,但面对这三只怪物却陷入了苦战。它们对常规的物理和能量攻击有极高的抗性,更麻烦的是那种侵蚀、吞噬一切有序能量的特性,连她的火焰刀罡都能被快速“消化”。
一场恶斗,她凭借“星遁”符文的机动性、“霓裳星蕴”的强悍防御以及以伤换命的狠辣打法,才勉强将三只怪物斩杀,自身也受了不轻的伤,武器受损。
更让她心生寒意的是,在斩杀最后一只怪物时,她捕捉到一缕极其隐晦、一闪即逝的精神波动,似乎有某个冰冷、贪婪的意志,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看”了这里一眼。
“虚无教团的余孽?不对,感觉更古老,更……饥饿。”红鸮快速处理着伤口,将怪物尸体的残留组织小心收取封存。她知道自己可能触碰到了隐藏在表面叛乱之下的、更深层的阴影。
她通过灵魂链接,将这里的遭遇、怪物的特性、那缕精神波动以及自己的推测,尽可能清晰地传递给了远在星州闭关的楚逍。这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情报,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预警。
做完这一切,红鸮没有丝毫停留,身形化作一道黯淡的红光,融入陨石阴影之中,朝着星盟东部驻军的方位急速潜行。她需要支援,也需要将这里的发现,尽快带给能做出决策的人。
---
星辰殿内,楚逍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星河流转,倒映出红鸮传递来的血腥画面与那冰冷饥饿的意志残留。
“优化大道循环尚未找到门径,新的‘虫子’倒是迫不及待地冒出来了。”楚逍低语,声音在寂静的殿宇中回荡,“这种吞噬、糅合、扭曲的特性……与纪元之劫的‘寂灭沉淀’有相似之处,但更加主动,更具侵略性,像是……人为引导或催化的畸形产物。”
他心念微动,一道星光凝聚的虚影在身旁浮现,正是紫女的灵识投影。
“红鸮在东部星域边缘的发现,”楚逍将信息共享,“你怎么看?”
紫女投影凝神感知片刻,黛眉微蹙:“此非寻常邪道。其背后可能涉及对‘劫力’或类似底层毁灭能量的早期、粗糙应用研究。东部星域的叛乱,或许不仅是权力与资源的争夺,更可能是某些势力在利用这些区域进行危险的‘实验’或‘召唤’。那缕遥远的精神波动……需警惕是否有沉睡的古老邪恶被惊动,或来自世界边界之外的窥探。”
楚逍点头,这与他的判断一致。星盟的扩张与整顿,像是一把扫帚,在清扫灰尘的同时,也惊动了一些藏在角落里的毒虫。
“通知赵虎,东部星域镇压行动暂缓扩大,转为巩固防线,重点排查边缘荒芜星域、异常能量反应点。令焰灵姬处理完虚无教团后,不必急于返回,率炎凰卫在北部星域进行类似拉网式侦查。黑寡妇与鹦歌的情报搜集方向,向这类‘非自然造物’及可能相关的古老传说倾斜。”
“是。”紫女投影颔首,旋即又道,“主宰,您闭关正值关键,此事……”
“无妨。”楚逍摆摆手,眼中星辉更盛,“静坐参悟,亦需知晓窗外风雨。此事或是一个契机,让我更直观地接触这些‘劫力’的变种应用。红鸮带回的样本很重要,送入‘观星阁’,让云渺真人会同丹塔、神兵阁的顶尖宗师共同研究解析。至于那背后的目光……”
他微微抬头,视线仿佛穿透星辰殿的穹顶,望向了无垠星海的深处,那个被称为“世界边界”的模糊概念方向。
“既然看了,总有一天,要请它近距离看个清楚。”
闭关并未中断,但楚逍的意识,已从纯粹的法则海洋中,分出了一道凌厉的锋芒,投向了现实宇宙潜藏的暗涌。主宰之眼,已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