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工地”搬到地球尽头
井口封死后,冰盖上一片狼藉:钻塔像个耗尽力气的橘红巨人,斜斜靠在龙门吊旁;泥浆池结了一层灰白冰壳,踩上去“咔啦咔啦”脆响;废钻头堆成小山,金刚石齿被磨得只剩半颗,像被啃过的兽牙。
可真正的“后勤总部”才刚刚开张——代号“极昼营地”。
它不在冰面,而在冰下——借空洞天然穹顶,往下掏,掏出一块长两公里、宽一公里、高四十五米的“冰盒子”,相当于七个北京鸟巢叠起来。
营地分四层:一层空港,二层仓储,三层居住,四层能源。
入口是斜切隧道,坡度七度,宽二十米,可供重型雪橇车直接开进冰肚,像给地球插了根巨型吸管。
切冰像切蛋糕,却得防“回弹”
隧道掘进用“热刀+圆锯”复合机头:前端是等离子喷口,两千度火焰在冰面刻出深五厘米的导向槽;后端是镶金刚石锯齿的巨轮,转速每分钟九十转,像给冰原上了一把电锯。
冰不是石头,一刀下去,创口立刻“自愈”——边缘融化,水膜在零下五十度重新结冰,把刀口“焊”回去。
技术组给刀头加液氮边切边冻,让创口来不及回弹;可液氮喷多了,冰体脆裂,又容易大面积崩口。
于是现场出现诡异一幕:等离子焰与液氮雾同时喷出,火舌旁飘着白霜,像冰与火跳双人探戈。
掘进速度被卡死在每小时一米,再快,冰盖就要“发脾气”——上方自重万吨,一旦裂缝贯通,整块冰穹能瞬间拍下来,把隧道拍成铁皮。
冰砖“自给自足”
切下来的冰,当场变废为宝。
隧道口并排摆着十台“冰砖机”——外形像放大版家用制冰盒,内部是高频振动模,能把碎冰重新压成一米长、半米宽、十厘米厚的“标准砖”,密度接近实心冰,抗压强度五兆帕,比普通红砖还硬。
冰砖出厂温度零下四十度,拿在手里必须戴防冻手套,否则三秒粘皮,五秒撕掉一层肉。
建筑队用冰砖砌墙,砖缝浇“热浆”——把冰屑加热到零上五度,变成稠糊,浇进缝,两秒重新结冰,整面墙浑然一体,连刀片都插不进。
四小时内,一座长五十米、高六米的“冰工棚”拔地而起,内部再贴一层气凝胶毡,外面零下六十度,屋里零下五度,穿羽绒服就能干活。
工人们给工棚起了个土名:“水晶大排档”。
空港:冰下“航母机库”
营地一层最夸张——整个冰穹被预留成“空港”,高度二十五米,相当于八层楼。
顶部是天然冰壳,再加一圈“冰肋”:用冰砖砌出六角蜂窝,边长一米,厚度两米,像给天花板贴了一层龙鳞,抗塌系数提升六倍。
空港地面铺的是“蜂窝铝板”,每块两米乘四米,厚十五厘米,夹层灌满发泡聚氨酯,能扛住六十吨重的“雪橇版”运-20降落。
跑道尽头装三座“电热弹射锚”——其实就是在冰里埋三台线性电机,紧急时刻能把满载雪橇车在八十米内拉到起飞速度,脱困时间比喷气助推还快三秒。
空港顶部挂满“冰吊灯”——LEd灯条塞进冰砖内部,冷白光线被冰晶折射,像满天星星被冻在头顶,一抬头就能看见“银河”静止不动。
飞行员们私下叫这里“冷航母”,说在冰下开飞机,比在海面还刺激——至少海水不会塌。
居住层:零下五度的“集体宿舍”
三层是生活区,温度被锁在零下五度——听起来冷,可相比外面零下六十度,已经是“春天”。
宿舍是“冰洞+板房”复合体:先掏冰洞,再塞进一座六米长、三米宽的预制舱,舱壁是双层不锈钢,中间真空,像放大版保温瓶。
每间舱住八人,上下铺,铺板是“相变材料”——白天吸收人体热量,夜里缓慢释放,能把舱内温度抬到零上八度,睡袋只拉一半拉链就够。
最尴尬的是上厕所。
冰下没下水道,马桶是“真空抽吸+低温干化”一体式,外形像高铁马桶,按下冲水键,“嗖”一声,废物被抽进零下四十度的真空罐,水分瞬间升华,剩下干渣像咖啡粉,定期打包运回地面,等回国航班带回。
第一次使用,不少人拉完习惯性回头看——空空如也,还以为被外星人劫走。
能源:给冰盖“装心脏”
营地能源来自“三件套”:
1. 高温热液:通过万米钻孔引上来的150度热液,先进板式换热器,把热能传给二次回路,再驱动oRc(有机朗肯循环)涡轮,额定发电三千千瓦。
2. 低温燃料电池:用井下返上来的“含硫甲烷”作燃料,先脱硫,再进电堆,净功率一千千瓦,尾气是水,直接排进冰里,瞬间冻成“冰线”。
3. 光伏+风电:冰穹顶部凿出四条“光井”,倾斜角三十度,内壁贴高反射铝膜,能把极昼24小时阳光导下来,再照到柔性光伏板上,峰值五百千瓦;夜里风口装八台“低温风机”,叶片是碳纤维,零下七十度不变脆,额定三百千瓦。
三套系统互为备份,哪怕两套同时宕机,剩一套也能维持营地最低运转——照明、通信、生命支持,不断电。
电气班给能源中枢起了个土名:“冰心脏”。值班员二十四小时盯着屏幕,红线一掉,立刻手动切负荷,先保宿舍,再保空港,最后保“冰酒吧”——对,极昼营地居然有酒吧,其实就是冰砖砌的大堂,摆三台自动贩酒机,卖的是五十度白酒,一杯五十毫升,喝完杯子扔回制冰机,再冻成“冰杯”,循环利用。
“冰酒吧”里的第一声笑
极昼第二十天,太阳不再落山,光线像被无限拉长的白线,照得人分不清中午与午夜。
夜里十点,其实是“伪夜里”——太阳斜挂天边,光线穿过光井,变成一把冷剑,直插酒吧冰墙。
二十名工人、十名工程师、五名飞行员围成一圈,手里捏着“冰杯”,杯里白酒晃荡,像液态火焰。
没人谈倒计时,没人提“烛龙”,大家只是轮流讲自己家乡的夏夜。
老吴说南京的梧桐蝉鸣,阿古拉说呼伦贝尔的草浪,飞行员说三亚的椰子雨。
笑声刚起,就被冰墙吞掉,反射回来,变成闷闷的回声,像隔了层岁月。
林征站在角落,没喝酒,手里转着半块金刚石齿——那是白天换下来的废钻头。
齿尖仍闪着星芒,像被缩小极昼,握在掌心。
他抬头,看见头顶冰穹被灯光映得透亮,一条细微裂缝蜿蜒而过,像玻璃上的划痕。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营地再坚固,也只是给人类在地球尽头搭了座“水晶帐篷”,真正的风暴,还在冰盖外头排队。
可只要裂缝不扩大,笑声还能继续,倒计时就仍有意义。
他合上掌心,金刚石齿“咔”一声轻响——像给未知命运,上了把微小却坚硬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