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厂房内部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机油味,黑暗几乎吞噬了一切光线。龙昊背靠冰冷的机器残骸,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从三十米高空坠落,即便有帆布缓冲,冲击力也足以让普通人筋骨断裂。他强韧的体魄和关键时刻的卸力技巧救了他一命,但内腑受到的震荡依旧不轻,喉头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旧伤崩裂渗血外,新增了几处严重的挫伤和肌肉拉伤,但幸运的是没有骨折。他不敢停留,敌人随时可能追来。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了流血最多的伤口,然后挣扎着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厂房很大,堆满了废弃的纺织机械和布料,通道错综复杂。龙昊凭借超凡的听力和直觉,如同盲人般在障碍物间穿行,尽量远离水塔方向。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处,处理伤势,并弄清楚外面的情况。
大约十分钟后,他在厂房最深处发现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维修坑道,入口被一堆破布遮盖着。他小心地钻了进去,坑道狭窄潮湿,但相对隐蔽。他搬来一些废铁挡住入口,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从防水袋中取出吴老中医的药瓶,将所剩不多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又吞下几粒内服丹药。然后盘膝坐下,全力运转“龟息蕴灵诀”,引导药力化开,温养受损的经脉和内腑。清凉的药力和温和的内息缓缓抚平着体内的灼痛,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一边疗伤,他的大脑一边飞速运转,复盘着刚才水塔上发生的一切。
那个神秘的狙击手到底是谁?他开枪的目标似乎是孙副处长(从耳塞中的声音判断),目的是破坏交易?这狙击手和之前在海滩救他的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如果不是,那又是哪一方势力?
“守夜人”的亚裔高手似乎提前察觉了狙击手的存在,是巧合还是他们内部有情报?交易被打断,“灰狐”和孙副处长会如何应对?“潘多拉”样本是否被转移或销毁?
自己虽然侥幸逃脱,但行踪再次暴露,而且伤势加重。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加谨慎。
一个多小时后,龙昊感觉伤势稳定了一些,虽然远未恢复,但至少有了行动能力。他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他小心翼翼地从维修坑道中探出头,侧耳倾听。
厂房外远处传来零星的警笛声和车辆引擎声,但似乎没有大规模搜捕的动静。难道对方的注意力被交易现场的混乱完全吸引了?
他决定冒险出去探查一下。他悄无声息地溜出厂房,借着夜色和废墟的掩护,向着距离三号码头稍远、但能观察到主要通道的一栋废弃办公楼摸去。
爬上办公楼三楼,透过破碎的窗户,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三号码头方向依旧灯火通明,警灯闪烁,大量车辆和人员聚集在仓库周围,气氛紧张。但似乎没有发生激烈的交火,更像是在封锁和搜查。
看来交易确实被中断了,但现场被官方迅速控制。孙副处长显然动用了他的权力。
龙昊的目光扫过码头周边的道路,突然,他瞳孔一缩!他看到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货车,正从码头区的一个侧门悄然驶出,汇入车流,向着城北方向驶去。货车的行驶轨迹很隐蔽,但龙超常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车厢缝隙中隐约透出的冷光——那是某种冷藏设备的光泽!
“潘多拉”样本被转移了!孙副处长和“灰狐”果然还有备用计划!
必须跟上!龙昊心中急转。但他现在伤势不轻,徒步追踪汽车无异于天方夜谭。他需要交通工具。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楼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停车场,那里零星停着几辆破旧的汽车。也许……
他迅速下楼,潜入停车场。大多数车辆都已报废。终于,他在角落发现一辆锈迹斑斑的老旧摩托车,钥匙甚至插在车上!他尝试着发动,引擎发出几声嘶哑的咳嗽后,竟然奇迹般地启动了!
顾不上许多,龙昊跨上摩托车,压低身子,沿着小路驶出废墟区,远远地吊在那几辆黑色货车的后面。他不敢跟得太近,只能凭借超凡的目力和对道路的熟悉,勉强追踪。
货车穿过大半个城区,最终驶入了城北一片新兴的工业园区的深处。这里工厂林立,道路宽阔,但夜间行人稀少。货车在一家挂着“生物科技”招牌的工厂后门停下,经过严密检查后,驶入了厂区。
龙昊在远处停下摩托车,隐蔽在树影中观察。这家工厂守卫极其森严,高墙电网,摄像头密布,门口有身穿制服、配备武器的保安站岗,气氛比三号码头更加凝重。
这里就是“潘多拉”样本的最终目的地?还是另一个中转站?
龙昊心知,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潜入这种级别的设施。他需要情报,需要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谁在掌控。
他想起了一个人——老猫。虽然联系老猫风险极大,但此刻,他是获取信息最快速的渠道。
他找到工业园区边缘一个废弃的公共电话亭(庆幸这种老物件还没完全消失),投入硬币,拨通了老猫的一个紧急备用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但对方没有出声。
“是我。”龙昊压低声音。
“老天!你还活着!”老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紧张,“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三号码头出大事了!”
“我没事。长话短说,城北工业园,‘新生代生物科技’公司,是什么背景?和孙副处长什么关系?”龙昊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老猫的声音变得极其严肃:“你查到那里了?听着,那家公司水很深!明面上是外资背景的高科技企业,但实际控制人很神秘,有传言跟境外某个大财团有关,而且……和上面某些大人物关系密切!孙副处长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之一!那里防守比军区还严,你千万别轻举妄动!”
果然如此!龙昊心中一沉。对手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三号码头发生了什么?交易怎么样了?”龙昊继续问。
“交易被搅黄了!”老猫语速飞快,“听说现场出现了狙击手,孙副处长差点被干掉!‘神殿’的人带着东西趁乱跑了,现在全城戒严,都在搜捕狙击手和……你!秦队那边压力巨大,被完全排除在行动之外了!你现在是头号通缉犯!”
情况糟糕到了极点。龙昊眉头紧锁。
“还有,”老猫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怪异,“根据一些零碎情报,昨晚好像还有另一伙人在码头区活动,风格不像‘神殿’也不是‘守夜人’,非常……专业和隐蔽。水塔的狙击手,可能和他们有关。”
第三股势力?龙昊想起了那个救他的狙击手。局势越来越复杂了。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龙昊准备挂电话。
“等等!”老猫急忙道,“有……有个消息,不知道真假……听说,‘四海帮’的刘彪,今天下午被人发现死在情妇家里,一刀毙命!现在‘四海帮’彻底乱套了!”
刘彪死了?龙昊眼中寒光一闪。是谁干的?灭口?还是……阿强的报复?
挂断电话,龙昊靠在冰冷的电话亭壁上,心中波澜起伏。孙副处长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潘多拉”样本转移至更隐秘的地点,第三方势力介入,刘彪被杀……整个江城的局势,因为昨晚的行动,彻底走向了不可预测的方向。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旋涡中心,四周暗流汹涌,敌友难辨。
但无论如何,他手中的青铜匣子,以及与“潘多拉”样本之间那种神秘的感应,或许仍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他必须尽快养好伤,并找到安全的地方,再次尝试开启匣子。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家戒备森严的生物科技公司,转身融入夜色之中。如同一个负伤的孤狼,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时机。
(第六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