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密室内,灯火通明,药香弥漫。龙昊盘膝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眸,已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锐利,只是眼底深处难掩一丝重伤未愈的疲惫。他赤着上身,后心处那个紫黑色的掌印已淡化许多,边缘泛起生机盎然的粉红色,但中心依旧隐隐透着一股阴寒之气,如同冰层下未化的冻土。柳晴坐在他身后,双掌抵在他背心灵台穴,掌心微吐,那丝温润平和的“星辉之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他经脉,配合着他自身缓缓复苏的丹劲,共同滋养着受损的脏腑,消磨着顽固的幽冥掌力。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柳晴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脸色微显疲惫。龙昊则长吁一口浊气,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那股如附骨之疽的阴寒又消散一分,经脉中重新流淌起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内息,心中稍定。
“辛苦你了,柳姑娘。”龙昊转过身,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丝暖意。他看向柳晴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关切,有感激,更有一种目睹雏鹰展翅的欣慰。这次重伤濒死,又奇迹般苏醒,让他对生死、对力量、对身边这个女孩,都有了更深的感悟。
柳晴收回手掌,轻轻拭去额角汗水,摇头道:“龙大哥言重了,若非你舍身相救,我早已死在太湖。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经历连番生死考验,她已不再是需要时刻庇护的柔弱女子,而是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甚至独当一面的伙伴。
“你的‘星辉之气’精纯平和,对疗伤驱邪有奇效,更难得的是能与我的内力水乳交融,事半功倍。”龙昊眼中闪过赞赏,“看来你对定星盘和自身血脉的感悟,已初入门径。”
柳晴点头,将这几日独自应对危机、以及与杀手搏杀时的感悟细细道来,尤其是那种与定星盘共鸣、引动环境细微变化的神奇体验。龙昊凝神静听,不时出言点拨,将形意拳“意在拳先,变化由心”的至理与《星诀》中引导外界能量的法门相互印证,深入浅出,让柳晴茅塞顿开,许多之前模糊之处豁然开朗。
“你已踏上了属于自己的路。”龙昊最后总结道,“我所学,可作借鉴,但不必拘泥。你的‘皇血’与定星盘,才是根本。顺势而为,契合天地,方是正道。”
这时,密室门被轻轻敲响,墨七的声音传来:“少主,柳姑娘,有要事禀报。”
“进来。”龙昊沉声道。
墨七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先向龙昊行了礼,关切地问了伤势,然后才道:“刚收到确切消息。英雄大会明日午时,在‘沧浪苑’正式召开。江南武林有头有脸的门派、世家代表基本都已到齐。司徒雷广发英雄帖,声势造得极大,明面上是商讨应对‘神殿’与四海帮余孽,但据我们安插的眼线回报,暗地里波涛汹涌。”
他顿了顿,继续道:“点苍派卢松、华山派长老岳峙等人,这几日与司徒家二爷司徒电走动频繁,似有串联。司徒电一向对盟主之位有觊觎之心,此次大会,恐怕会借题发挥。另外,我们还发现有几股来历不明的势力混入了苏州,行事诡秘,不似中原武林路数,疑似关外‘金帐王庭’的密探,甚至可能……有东瀛忍者的踪迹。”
“金帐王庭?东瀛忍者?”龙昊眉头微蹙,“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恐怕也是冲着‘星门’的传说,或者想趁中原武林内乱分一杯羹。”墨七分析道,“此外,‘幽冥左使’和四海帮残部自太湖受挫后,行事更加隐蔽,但据太湖周边的兄弟传讯,近日有可疑船只频繁出入湖心荒岛,似乎在搬运什么物资,或是接应什么人。”
龙昊沉吟片刻,问道:“司徒雷对此有何反应?”
“司徒盟主表面不动声色,但暗中也调集了亲信力量,加强了‘沧浪苑’的戒备。他派人送来口信,询问少主伤势,并诚挚邀请少主与柳姑娘明日出席大会,共商大计。言辞颇为恳切。”墨七答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龙昊冷笑一声,“他司徒雷若真有心对抗‘神殿’,当初在听雨楼就不会是那般态度。如今请我们,无非是看中我们与‘神殿’交手的经验,以及……柳姑娘的特殊。”他看向柳晴。
柳晴目光沉静:“他想利用我们当枪使,我们又何尝不能借他的势?英雄大会龙蛇混杂,正是我们摸清各方底细、寻找盟友、甚至引蛇出洞的好机会。”
“不错。”龙昊赞许地点头,“但我们不能被他当枪使。明日大会,我们需见机行事。首要目标,是确保自身安全,尤其是你,柳晴,‘神殿’绝不会放过你。其次,摸清司徒雷、点苍、华山等势力的真实意图,看看有无可能分化拉拢。最后,若有机会,当众揭穿‘神殿’阴谋,至少也要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少主,您的伤势……”墨七担忧道。
“无妨。”龙昊摆摆手,眼中精光一闪,“恢复虽需时日,但勉强出手,震慑宵小,尚能做到。况且,明日主角,未必是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晴一眼。
柳晴心中一凛,明白龙昊的意思。龙昊伤势未愈,不宜轻易出手,而她这个新晋的、“身怀异宝”的“皇血”传人,很可能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甚至是某些人试探乃至发难的对象。她必须做好独自面对风雨的准备。
“我明白。”柳晴迎上龙昊的目光,毫无惧色,“正好,我也想试试,这几日的感悟,究竟有几分火候。”
龙昊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斗志,微微一笑:“好!有几分我当年的样子了。不过,切记,江湖险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武功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临机决断,审时度势。”
“柳晴谨记。”她郑重应下。
接下来,三人又仔细商议了明日大会的各种细节、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以及应对策略。墨七将收集到的各派重要人物的画像、性格特点、武功路数等情报一一告知。柳晴凝神记忆,不敢有丝毫遗漏。
商议完毕,墨七起身告辞,去安排明日护卫及情报接应事宜。密室内只剩下龙昊和柳晴二人。
龙昊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色泽朱红、异香扑鼻的药丸,递给柳晴:“这是木先生以数种珍稀药材炼制的‘九转还魂丹’,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对稳固根基、疗伤续命有奇效。我如今伤势已稳,用不上了。你明日或许用得上,贴身收好,以防万一。”
柳晴知道这丹药的珍贵,连忙推辞:“龙大哥,你伤势未愈,正需此药,我……”
“拿着。”龙昊语气不容置疑,“你的安危,现在比我更重要。你若出事,我所做的一切便失去了意义。”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石家寨的血仇,武林的未来,甚至……那扇门的秘密,或许最终都要落在你的肩上。保护好自己。”
柳晴心中剧震,看着龙昊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信任与托付,鼻尖一酸,重重点头,双手接过丹药,小心翼翼收起:“龙大哥,你放心,我定不负你所望!”
龙昊欣慰地点点头,不再多言,闭目调息,争分夺秒恢复功力。
柳晴也盘膝坐下,将定星盘置于膝上,摒弃杂念,心神沉入与星辰之力的共鸣中。明日英雄大会,必是龙潭虎穴,她必须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夜色渐深,苏州城却并不平静。各路人马都在为明日的大会做着最后的准备,暗探往来,信鸽飞驰,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沧浪苑”内,司徒雷书房灯火通明,他正与几名心腹密议,脸色凝重。
点苍派驻地,卢松与几名弟子低声交谈,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城西一处隐秘宅院,几名身穿异域服饰、气息彪悍的汉子正在擦拭兵刃。
太湖某处荒岛,黑影憧憧,幽冥左使沙哑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明日,按计划行事……那颗‘棋子’,该动了……”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柳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清澈如水,经过一夜的深度修炼,她感觉自身状态已调整至巅峰,对星辉之气的掌控也更加圆融。她看了一眼仍在入定中的龙昊,他脸色又红润了几分,气息更加悠长。
她轻轻起身,推开密室的一线窗户,清冷的晨风拂面而来。远处,“沧浪苑”的方向,隐约传来人声鼎沸。英雄大会,即将开场。
新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已准备好迎战。
(第二百零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