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审计厅派出的专项审计小组,快速而高调的进驻京州。
带队的是那位被沙瑞金寄予厚望的副厅长,组员也确实是审计系统的精兵强将,个个表情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京州市委书记李为民率领相关班子成员,在会议室举行了简短的见面会。
面对审计组刻意营造的低气压,李为民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所谓的例行预防性审计背后是谁的影子,目的是什么。
孟为凡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京州的账目,经得起最严格的检验。
“我代表京州市委市政府,热烈欢迎审计厅的各位领导和专家来京州指导工作、传经送宝。”李为民面带微笑,语气诚恳。
“京州近年来处于快速发展期,重大项目多,资金流量大,我们在埋头赶路的同时,也确实一直担心可能存在管理上的盲点和潜在的风险隐患。”
“各位专家的到来,正是帮助我们发现问题、堵塞漏洞、改进工作的最好机会!请各位放心,我们一定开绿灯、全力配合!无论需要调阅什么资料,接触哪些部门和个人,我们绝对保证畅通无阻,提供一切便利!”
他这番姿态,把审计小组放在了帮助工作的位置上,占据了道德的主动。
审计组副厅长原本准备好的、用来施加压力的说辞,一下子被堵了回去,只能干巴巴地强调了几句“依法审计”、“客观公正”的原则。
审计工作随机全面。
审计组调取了海量的账目、合同、审批文件,访谈了众多相关部门负责人和项目经办人员。
他们工作确实细致,甚至可称得上苛刻,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查得越深,审计组副厅长的心就越往下沉。
京州的账目清晰得令人发指!
从项目立项、招标投标、资金拨付到工程验收、绩效评估,每一个环节都有完整的、可追溯的记录,流程规范,手续齐全。
尤其是华芯项目及其配套产业的投资,每一笔钱来龙去脉清清楚楚,与对外公布的数据严丝合缝,甚至很多细节比公开数据还要详尽。
一网通办节省的企业成本,其统计模型由多家权威机构参与论证,取样广泛,计算逻辑严谨,根本找不到硬伤。
他们试图从政府债务风险角度切入,却发现京州的负债率始终控制在安全警戒线以下,债务结构合理,偿还能力充足,与那些靠盲目举债搞发展的地区有着天壤之别。
几天下来,审计组非但没有找到预期的猛料,反而在深入了解后,对京州政府高效的治理能力和严谨的财务管理制度暗自佩服。
组内一些原本带着找茬心态的年轻审计员,甚至开始觉得这次审计有点吹毛求疵,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副厅长只能硬着头皮,将初步的情况向沙瑞金做了电话汇报。
电话那头,沙瑞金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即使隔着电话线,也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失望:
“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要继续深挖!重点查那些关联交易,查那些优惠政策的具体落地情况,看看有没有利益输送!还有,走访一些企业,听听他们对真实营商环境的反映!”
这几乎是在明示,甚至可以说是命令审计组,去创造出问题了。
副厅长感到一阵巨大的为难和压力,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作为专业审计人员,他深知这样做的风险和违背的职业操守,但面对沙瑞金的威势,他不敢直接违逆,只能含糊地应承着,表示会扩大审计范围,深入核实。
…………
就在审计组在京州陷入审计僵局的同时,京城那边的赵立人,也走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沙瑞金的催促越来越急,语气越来越不善,甚至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赵立人!你到底能不能办成事?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吗?”
“我告诉你,时间不等人!汉东的局面拖不起!如果你这边再没有进展,就不要怪我翻旧账了!冀北省的那件事,足够让你……”
赵立人被逼得几乎走投无路。他动用了一切能用的私人关系,像梳头发一样梳理着能从侧面触及到的京州经济数据信息。然而,结果却让他更加绝望。
他那位在会计师事务所的表亲,委婉地告诉他:“京州那边的大项目,尤其是华芯系的企业,审计都是国内顶尖所甚至国际四大在做,流程极其规范,想在水里摸鱼,难如登天。”
表亲戚压低了声音,“老赵,我多说一句,那边的情况……很敏感,水深得很,没事千万别往里蹚。”
这摆明了告诉赵立人,京州的经济数据,根基扎实,很难找到可供攻击的实质性漏洞。
沙瑞金想要的那种黑料证据,根本不存在!
赵立人瘫坐在办公椅上,面色灰败。
他知道,自己完了,沙瑞金不会满意这个结果,可自己已经尽力了,甚至可以说是在刀尖上跳舞了。
继续下去,要么被沙瑞金当成无用棋子抛弃并清算旧账,要么在更深入的调查中触碰到不该碰的线,死得更惨。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之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诞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寻求一线生机!
他想到了孟为凡。
虽然素未谋面,但他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这位年轻省长的行事风格:能力强,格局大,手段虽然凌厉,但似乎更倾向于阳谋,而且对真正干事的人有所包容。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他要弃暗投明!
他要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沙瑞金如何指使他秘密调查京州经济数据的事情,以及沙瑞金那近乎疯狂的状态,全部透露给孟为凡!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这个决定风险极大,等于彻底背叛沙瑞金。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仔细回顾了自己保留的那些证据。
虽然不足以直接扳倒沙瑞金,但至少能证明自己是被胁迫的,并且主动坦白,或许能争取到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赵立人托了几层关系,找到了望北楼在京城的负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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