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矿洞最深处,光芒正在绽放。
那光芒并非源自洞壁上任何一颗灵能水晶,而是从李素真身体内部透出。
柔和,温暖,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决然。
她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身上那些刚刚愈合的伤口,此刻化作一道道光纹,在她皮肤上流淌。
她的生命本源,她的灵魂,她在那二十年孤寂中幻想过的每一片落叶,每一缕阳光。
此刻都化作燃料,投入这场盛大而无声的燃烧。
“我曾被时间囚禁二十年……”
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回荡在空旷矿洞里,带着一丝释然。
“今日,便让时间,为我而停。”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中那根由时空之力凝聚的虚幻权杖,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光点,融入她的身体。
她的血肉,她的骨骼,都在这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
整个身体,最终化作一个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古老符文。
一个代表着静止与守护的时间符文!
嗡——!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时间法则之力,以这枚符文为中心,向外席卷。
它没有声音,没有冲击。
它只是存在,只是扩散。
光波扫过那头高高举起巨拳的血肉傀儡。
怪物那狂暴的动作,在一瞬间凝固,化作一尊雕刻到一半的丑陋石像。
它那由无数尸骸拼凑的脸上,还残留着嗜血神情,却永远无法再进一步。
光波穿透厚重岩层,毫无阻碍地冲出地表,向着整个望北城蔓延开来。
天空之上。
钟离无恨的【焚天圣剑】正斩出一道足以熔化钢铁的炽烈剑芒,直劈血色穹顶核心。
那剑芒在半途,骤然停滞。
剑芒前端的空气,甚至还保持着被高温扭曲的形态。
不远处,苏建国那张与血色阴影融合的脸,正显露出一种病态的狂热与兴奋。
他嘴角刚刚咧开一个疯狂弧度,便被定格。
那份即将成功的狂喜,永远停留在此刻。
城市另一端。
苏清雪的冰霜长剑,正要刺穿领主级影魔的最后一道虚影。
剑尖寒气,已经让空气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那冰晶,就那样悬浮在剑尖与影魔之间,一动不动。
地面上。
废墟中奔跑呼喊的人群,动作凝固。
一个中年男人正伸手去拉他摔倒的妻子,他的手停在半空。
一个孩童张大嘴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涸,哭声却戛然而止。
漫天飞舞的烟尘,四处溅射的火星,从建筑上剥落的碎石……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名为“时间”的属性。
整个望北城,连同城外正等待着盛宴的异种大军。
仿佛被一位无上存在,用神力封进了一块巨大的透明琥珀。
世界,变成一幅绝对静止的立体画卷。
唯独四个人,是这幅画卷中唯一的异色。
城西,地下水道。
李墨刚刚一剑斩断瘟疫水母的最后一根触须,准备给予其致命一击。
然后,他眼前的世界,停了。
那巨大水母翻滚的体液,停了。
飞溅到半空的水珠,停了。
他甚至能看清每一颗水珠表面,折射出的,自己错愕的脸。
同一时间,通过【阴阳同心】的链接,苏清雪那边的景象也同步传来。
一切,同样是静止的。
他们能动。
在这片死寂的世界里,他们是唯一能动的存在。
天空之上。
钟离无恨保持着挥剑的姿态,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他看着自己那道静止的剑芒,又看向对面定格的苏建国。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他的心脏。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干涩嘶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刹那芳华】意味着什么。
那是燃烧时空本源,将生命彻底归还于世界法则的禁术!
是永远无法挽回的消逝!
“素真!”
他发出一声凄厉咆哮,声音在这绝对安静的世界里,显得无比突兀,却又传不出多远,仿佛被凝固的空气吞噬。
“不要!你这个傻瓜!不要做傻事!”
“我们还有幽灵柒型!我们随时可以撤退!根本没到这一步!”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神情中布满惊恐与绝望。
他朝着城北方向疯狂冲去,却仿佛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
时间静止,空间似乎也因为这股伟力,变得无比沉重。
“不!!!”
滔天的悔恨与痛苦瞬间吞噬了他。
他为什么要同意她来!
他为什么要让她去破坏最危险的节点!
他想冲过去,想去看看她,哪怕只是最后一眼。
地底矿洞中。
李素真的身形已经变得极为暗淡,化作光芒符文的身体,边缘开始像烟雾一样消散。
她的意识已经模糊。
但她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那枚代表着她一切的时间符文,骤然收缩,最后力量汇聚成一点。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湮灭之光,从符文中心射出。
噗。
一声轻响。
那道光轻易洞穿血肉傀儡那庞大而坚固的身躯,精准刺入它体内,那个作为血祭节点核心的邪恶祭坛。
祭坛与傀儡,没有爆炸,没有崩碎。
它们只是像被抹去的画稿。
从核心开始,无声湮灭,化为最原始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完成了……
李素真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那枚巨大的时间符文,也终于爆发出所有能量,化作无数温柔光点,缓缓飘散。
在光点消散的中心,一枚破碎吊坠,静静悬浮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