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
当李墨的视线再次聚焦时。
周围已不再是那间烟火气满满的酒馆。
这里也没有【太虚酒境】那般云蒸霞蔚、仙气飘飘的景象。
入目所及。
是一片焦土。
天空是惨淡的灰白，比被火烧过的死灰还死灰。
大地龟裂，岩浆在裂缝中流淌，如同大地受伤，在汩汩流血。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以及……低压氛围。
地面上，插满了断裂的兵器。
有巨剑，有法杖，有机械臂，也有早已被腐蚀得看不出原型的战甲。
这是一片职业者战场。
也是一片巨大的坟场。
李墨与苏清雪站在一座由尸骨堆砌而成的小山上。
在他身旁，苍狮的身影缓缓浮现。
此刻的苍狮，不再是那个瘸腿落魄的老人。
他身披残破的暗金战甲，手持一柄断裂的长枪，身姿挺拔如松，人回到了青壮年模样，却散发着一股悲壮的英雄气。
“这就是我要展示的。”
苍狮的声音，通过那具疲惫身躯传来。
“每次闭上眼，我都能看到他们。”
他指着下方那漫山遍野的尸骨。
“那是我的战友，我的学生，我的兄弟。”
“他们都死了。”
“死在对抗异种的战场上，死在议会清洗中，死在那个所谓的完美秩序之下。”
李墨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能感受到，这并非虚构的幻象。
而是苍狮记忆深处最真实的投影。
每一具尸骨，都代表着一段沉重的历史。
“你觉得自由联盟是失败者。”
苍狮转过头，看着李墨。
“没错，我们确实失败了。”
“我用了将近大半辈子，也没能推翻议会，没能阻止盖亚的深度觉醒。”
“但是。”
苍狮猛地抬手，指向天际尽头。
那里。
一道横跨天穹的紫黑色裂隙，正缓缓蠕动，如同恶魔睁开的独眼。
天幕裂隙。
在这个精神世界里，它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狰狞。
“我的目的之一，和你一样，是摧毁盖亚。”
“但我的最终目标，是它！”
苍狮手中的断枪，直指那道裂隙。
“你知道为什么议会一直不敢动用核武，甚至不敢动用禁忌级灵能武器去轰击裂隙吗？”
李墨眉头微皱。
这点他确实有过疑惑。
按理说，以人类现在的科技和灵能水平。
虽然无法关闭裂隙，但对其进行饱和式打击，至少能暂时压制异种的涌出。
但议会从未这么做过。
甚至严令禁止任何针对裂隙本体的攻击行为。
“因为恐惧！”
苍狮的声音变得极度凝重。
他一挥手。
眼前画面陡然一变。
视线拉近，穿过那翻涌的紫黑色雾气，直入裂隙最深处。
那里。
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而在那深渊之下，隐约可见一条蜿蜒曲折的巨型回廊。
仿佛是由某种不可名状的血肉和规则扭曲而成的通道。
【深渊回廊】。
在这个回廊的尽头。
有一团巨大的、模糊的阴影，正在沉睡。
那阴影仅仅是露出一角，就让李墨的灵魂感到一阵刺痛。
仿佛只要多看一眼，精神就会彻底崩坏。
“那是……”
李墨心中一震。
这种压迫感。
可能连传说中的皇级，在它面前都显得渺小。
苍狮沉声道。
“它是导致异种产生的源头，也是天幕裂隙存在的根基之一。”
“盖亚之所以要维持现在的秩序，甚至不惜圈养人类。”
“一方面是为了进化。”
“另一方面，它在恐惧。”
“它计算出，一旦对裂隙进行大规模攻击，产生的能量波动，极有可能会唤醒这个东西。”
“一旦它醒来。”
“别说人类。”
“就连盖亚这个依托于灵网存在的智能生命，也会被抹杀。”
苍狮转头，死死盯着李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未来制造一场混乱，甚至主动攻击裂隙，引发灵蚀粒子浪涌，以此来‘致盲’盖亚，对吧？”
李墨心头猛地一跳。
这确实是他的最终计划的一环！
苍狮竟然猜到了？
李墨都有点怀疑， 苍狮是不是也跟着回溯了。
不过从见面以来，对方的表现来看，并不是……
按照这个方向来看，那苍狮应该不是猜到的。
是推演。
一个和盖亚暗中斗了不少年的老对手，对战局的推演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你如此表情，说明我的推演八九不离十。”
“你这个计划很疯狂，也很天才。”
苍狮语气复杂。
“但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
“在致盲盖亚的同时。”
“你也会亲手敲响人类灭亡的丧钟。”
“因为那会惊醒它。”
画面中，那团阴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蠕动了一下。
仅仅这一下。
整个精神世界便开始剧烈崩塌。
大地粉碎，天空撕裂。
苍狮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他强行稳住精神空间。
“这就是我要给你的诚意。”
“也是我要给你的警告。”
“李墨。”
“如果你想赢。”
“就不能只把目光盯着盖亚。”
“我们面对的，是前有狼，后有虎的绝境。”
苍狮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热。
“这块芯片，给你。”
“情报，给你。”
“自由联盟所有的暗线，都可以给你。”
“我只有一个要求。”
苍狮向着李墨，伸出了那只布满老茧的手。
“别让这个世界，真的变成这副模样。”
李墨看着伸到面前的手。
又看了一眼即将崩塌的精神世界。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认可。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苏清雪共同回溯归来，是这盘棋局的执棋者。
现在看来。
这世间，从不缺聪明人。
也不缺为了人类命运，在黑暗中燃尽自己的疯子。
“总觉得这老家伙还藏了不少东西。”
李墨伸出手，重重握住了苍狮的手。
“你的警告，我收到了。”
“作为回报。”
“我也送你一个情报。”
李墨凑近苍狮，轻声说道。
“其实，你说的那东西是个吃货。”
“只要我们给它准备一份足够美味的‘饵料’。”
“它就算醒了，也没空理我们。”
苍狮一愣。
“吃货？”
“饵料？”
“你怎么知道的？”
李墨嘿嘿一笑，只是稍微挑挑眉。
仿佛在说“你猜我猜你会不会猜我是不是在胡诌”。
看到苍狮表情微怔，李墨也没卖关子，继续开口：
“盖亚不是想成神吗？”
“嗯？我知道……”
“对于那个吃货怪物来说。”
“还有比一个刚刚诞生，充满纯净规则之力的神灵，更美味的食物吗？”
苍狮浑身一震。
哪怕是他这个疯子，也被李墨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呆了。
驱虎吞狼？
不。
这是要把狼养肥了，直接喂给老虎吃！
“你……”
苍狮看着李墨，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你比我还疯。”
李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彼此彼此。”
“合作愉快。”
咔嚓——！
精神世界彻底破碎。
两人的意识，回归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