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炸裂。
像一面被打碎的黑色镜子，崩成了亿万片残渣。
紧接着是星光。
无数条银色的光带在视野中疯狂拉扯，倒着往回灌。
这种感觉，像有一只粗糙大手，在他脑浆里狠狠搅拌。
耳边是呼啸风声，那是时间逆流的轰鸣。
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画面。
盖亚那张正在数据化的脸。
苏清雪燃烧生命时的决绝眼神。
还有那个高悬于宇宙深处、冷漠按下手指的恐怖存在。
所有画面都在倒退。
鲜血倒流回血管，破碎的剑身重新弥合。
一切的一切缩回原点……
真的赌赢了？
那根想要碾死蚂蚁的手指，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李墨想笑。
哪怕只剩一团正在飞速下坠的意识体，他还是在心里狂笑。
痛快！
真他娘的痛快！
那种在必死之局中，硬生生开一条生路的感觉，比喝了一坛千年陈酿还上头。
尤其是想起最后那一刻。
李太白脱离他身躯，重掌身躯的李墨，对着那片虚空竖起的那根中指。
“这人情欠大了……”
李墨在意识里嘟囔着。
虽然那个苏清雪的金手指老爷爷，平时除了吹牛就是喝酒。
关键时刻，还得借老爷子附身来装逼。
天外来客吗……
给我们等着！
这笔账早晚要算。
这次是你按手指。
下次见面，我和清雪，非得把你那根手指头掰折了，泡进酒坛子里当药引！
请你喝酒？
呸。
那是之前的客套话。
下次再见，请你喝老子的洗脚水！
还是洗了王莽那半年不换袜子的臭脚那种！
李墨意识还在飞速下坠，穿过层层叠叠的时间迷雾。
按照以往经验，这种坠落感很快就会消失。
甚至只要眼一闭，一睁。
就能回到那个熟悉的节点。
可是……
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次回溯的时间太长了。
长得有些离谱！
四周的时间迷雾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越来越粘稠。
而且手心里那股温凉触感，没了！
李墨心头猛地一跳。
【阴阳同心】。
那个只要两人在同一位面就会永久生效的羁绊。
断了！
那种灵魂深处始终与另一人相连的安稳感，此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寥空旷。
“清雪？”
李墨尝试在意识里呼唤。
没有回应。
只有时间乱流刮过耳膜的尖啸声。
怎么回事？
回溯出问题了？
还是说……只有他一个人成功回溯了？
苏清雪呢？
那个为了救他，不惜燃烧两世灵魂的傻女人，难道被留在了那片绝望黑暗里？
“别搞啊……”
“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李墨拼命想要控制自己的意识去寻找，去抓取。
但这片时空乱流，根本不受他控制。
他只能像一片枯叶，被裹挟着冲向未知的终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万年。
那股剧烈的眩晕感开始消退，沉重的压迫感徐徐而来。
耳边开始出现声音。
断断续续，像是信号接触不良的老式收音机。
“灵……”
什么灵？灵能？
“仙……”
酒剑仙？
“复……”
复活？复仇？
“苏……”
苏清雪？！
这几个字像是重锤一样砸在李墨的脑壳上。
他努力想要听清，想要睁眼。
但这具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
眼皮子也像是被胶水粘住。
他现在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在这片混沌中，被动地接收着外界信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又穿了？
上次是大运卡车送温暖，这次是高维神明送机票？
如果真的又穿了……
那之前的一切算什么？
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那个还没来得及一生相守的女人，那场还没打完的仗。
都成了上一场游戏的存档？
再也读不回来了？
一种深深的怅然涌上心头。
李墨不怕死！
但他怕这种没有结果的结束。
怕那种拼尽全力，最后却连个响声都没听到的虚无。
“不……”
“不可能……”
他在心里疯狂嘶吼，试图调动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哪怕没有系统。
哪怕没有灵能。
只要还没死透，只要脑子还在，他就绝不认命。
就在这时。
耳边杂音突然变了。
不再是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单字。
而是连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声音尖细，带着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阴柔，又透着股掩饰不住的狂喜。
“陛……”
“陛下……”
“动了！陛下的手指动了！”
“太医！快传太医！”
“陛下终于醒了——！！”
那一嗓子，嚎得跟杀猪似的。
直接把李墨那点刚聚起来的意识，震得嗡嗡作响。
陛下？
什么鬼？
这剧本不对啊。
难道回溯到了大秦壁垒建立之前？那个还有皇帝的旧时代？
还是说，他被那天外杂碎杀了，二次穿越到某个平行宇宙，让他当了皇帝？
无论如何。
先睁眼。
必须看清楚现在的处境。
李墨咬紧牙关，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眼皮上。
给我……
开！
一道刺眼光线猛地扎进视网膜。
紧接着，模糊的色块开始重组。
红色的帷幔。
金色的龙纹。
还有一股子浓郁的檀香味。
真的……是皇宫？
“这是给老子回溯到哪来了？”
视线逐渐聚焦。
一张大脸，突兀地闯进李墨的视野。
那是张粗中有腻的脸。
粗是满脸横肉，络腮胡子刮得铁青，眉毛粗得跟两条毛毛虫似的。
怎么看，这都是个能倒拔垂杨柳的猛张飞。
可偏偏。
这张脸上涂满胭脂，并且堆满了谄媚笑容。
更离谱的是。
这货头上戴着一顶黑纱高帽，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
太监服？
手里还捏着一块手帕，正翘着兰花指，在那抹眼泪。
“呜呜呜……陛下……”
“您可吓死奴才了……”
“您要是驾崩了，奴才也不活了……”
那粗犷大脸，配上这矫揉造作的嗓音。
那铁塔般的雄壮身躯，配上这身紧绷的太监服。
这视觉冲击力。
比刚才那个高维神明的一指头还要恐怖。
李墨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宕机了。
他呆呆盯着眼前这张脸。
哪怕化成灰。
哪怕穿上太监服。
哪怕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
他也认得这张脸。
这他妈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开狂暴，抡着斧头喊“斗破苍穹”的憨批吗？
那个立志要当品酒大师的狂战士？
那个为了护着他，敢跟版本t0叫板的铁哥们？
李墨感觉嗓子眼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他瞪大眼睛，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发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王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