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北门外,连绵不绝的饥民营地,此刻毫无防御可言。
那些真正能打的乱军主力——边军叛兵、白莲教死士、悍勇的流寇——早已蜂拥冲进城中,正在各处抢掠财物、攻打秦王府。城外只剩下些没来得及进城的老弱,以及刚从东西两门赶来想分一杯羹的乱兵。
他们如同一盘散沙。
明军铁骑如同黑色的潮水,畅通无阻地冲杀进营地。
战马践踏过简陋的帐篷,木桩和布幔纷纷倒塌。铁蹄踏碎了篝火,卷起火星和灰烬。
饥民们惊恐地四处奔逃,如同惊飞的鸟群。
快跑啊!
官军杀人了!
哭喊声、惨叫声混成一片。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或是被逼急的,抄起手中的木棍、铁叉、锄头,试图反抗。可他们刚举起武器,明军的马刀就已经落下——
寒光一闪,鲜血飞溅。
那些反抗者应声倒地,捂着伤口惨叫翻滚,或是直接被砍翻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皇帝驾到!跪倒不杀!
跪地投降者,既往不咎!
反抗者,格杀勿论!
明军一边驱赶乱民,一边高声呐喊。将领们在阵前早已说了——尽量逼难民投降,砍了脑袋也不算功劳。因此明军虽然气势汹汹,却没有尽情砍杀。
刀背拍打,枪杆戳击,战马冲撞——用的都是驱赶的手段,而非致命的杀招。
可即便如此,人群依然陷入极度恐慌。
成千上万的乱民被逼得不停后退,如同被猛兽驱赶的羊群。他们拥挤着、推搡着、踩踏着,向后退去。
退无可退!
身后就是西安城的护城河!
啊——
救命——
一个个饥民被后面的人群挤得跌落护城河。
——幸亏寒冬之下,西安的护城河也已经冰封。厚厚的冰层虽然坚硬,但总比溺水要强——否则不知道会淹死多少人。
有的人抓住护城河边,拼命想爬上来;有的人摔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更多的人叠罗汉一样摔成一堆,骨断筋折,惨叫连连。
冰面上到处是挣扎翻滚的身影,哭喊声响成一片。
尤世禄率领的二千榆林军,如同一把利刃,在乱民营地中犁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他们一边冲击驱散乱民,一边将通向北城门的道路清理干净——帐篷被踏平,栅栏被拉开,障碍物被推倒,逃窜的乱民被赶到两侧。
很快,一条宽阔的通道出现了。
从城外一直延伸到北门吊桥,笔直、畅通、再无阻碍。
就在这时,榆林军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中央的道路。
一支更加可怕的部队,缓缓出现了。
那是勇卫营的重甲骑兵。
他们已经换装了全套马铠——人马具甲,从人头到马脚,全身上下包裹得如同铁罐头。战马披着厚重的铁甲,脑门、胸膛、两侧都覆盖着铁板,只露出眼睛和鼻孔。骑士同样全身甲胄,铁盔、面甲、胸甲、臂甲、腿甲,层层叠叠,严丝合缝。
他们手持长枪,枪尖寒光闪烁。
阳光照在这支部队身上,反射出刺眼的金属光泽。那是死亡的光芒。
勇卫营缓缓策马上前,铁蹄踏地的声音沉重而有节奏,如同巨锤敲击大地。每一步都仿佛在宣告——我们来了。
看到通向城门的道路已经彻底打开,勇卫营主将黄得功一挥手中长枪:冲锋!
勇卫营开始加速。
他们不再编成宽阔的横队,而是五骑一排,纵列冲锋,如同一柄重锤,直指西安城北门!
从缓步,到快步,到疾驰,到全速狂奔!
铁蹄如雷,大地震颤!
那气势,摧枯拉朽;那杀气,惊天动地!
铁骑转瞬间已经冲上吊桥。
吊桥上还挤着许多想要逃进城的乱民。看到铁骑冲来,他们惊恐地尖叫,拼命躲避,纷纷从桥上跌落。
啊——
让开!让开!
有人跳进护城河的冰面上,摔得头破血流;有人被同伴推下去,惨叫着坠落;更多的人贴着桥栏,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铁骑从身边呼啸而过。
吊桥在铁蹄的重压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随时会断裂。
铁骑冲过吊桥,撞入了城门洞!
城门洞中,还挤着密密麻麻的乱军。
他们有的想逃进城,有的听说官军来了,正要出城迎战,互相拥挤、推搡,堵得水泄不通。突然听到外面雷鸣般的马蹄声,所有人都吓呆了。
什么声音?
是马蹄!
骑兵冲过来了!
人群开始疯狂逃窜。可是城门洞就那么宽,能往哪里逃?
下一刻——
轰!
第一排重骑撞入城门洞!
那是怎样可怕的冲击力啊!
全副武装的战马,加上铁甲骑士,总重超过千斤,以全速冲刺的速度撞进拥挤的人群——
来不及逃走的乱军,被猛烈地撞飞!
有人被撞得肋骨尽断,口吐鲜血,整个人横飞出去;
有人被战马踩在脚下,铁蹄踏过,瞬间血肉模糊;
更多的人在惨叫中被撞倒,被后续的铁骑践踏而过。
鲜血飞溅,惨叫连天。
城门洞的墙壁上,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
铁骑从一侧撞入城门洞,生生的从另一侧撞出,几个人甚至被铁骑撞得远远飞出去。
第一排重骑冲势稍减,他们冲出城门洞,进入瓮城,立刻向两侧杀去,清理瓮城内的乱军,长枪挥舞,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紧接着,第二排重骑冲了进来!
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
如同海浪一波接一波,铁骑源源不断地涌入。城门洞中、瓮城内的阻碍被逐渐清空,后续的铁骑已经不再有任何迟滞,直接冲过瓮城,冲向第二道城门!
过了北门,就是宽阔的北门大街。
此时北门大街上,还拥挤着无数的乱民。他们大多是刚从秦王府抢掠回来的,正搬运着财物、粮食,脸上还挂着兴奋和贪婪的笑容。
突然,北门外传来震天的号角声和喊杀声。
他们愣住了。
紧接着,城门中涌入了无数惊恐的乱民,一边逃一边高喊:
官军来了!
朝廷大军来了!
快跑啊!
刚刚还在品尝破城胜利喜悦的乱军,瞬间陷入混乱。
官军?怎么可能?朝廷的大军不是还在千里之外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他们不知所措,有的扔下财物准备逃跑,有的握紧武器准备应战,更多的是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
城门洞中传出了雷鸣般的马蹄声!
轰隆隆,轰隆隆!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如同地震,如同山崩!
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随着几个被撞飞的人影,一排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魔的铁甲骑士,从城门中冲出!
他们冲进宽阔的北门大街,冲进乱民的视线之中——
黑色的铁甲上溅满了鲜血, 战马的铁蹄上沾满了血肉, 长枪的枪尖上还滴着血珠。
乱民们被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奔逃。
啊——
鬼啊!
杀人了!
紧接着,第二排重骑冲出,第三排,第四排……一排排的铁骑仿佛无穷无尽,如同钢铁洪流倾泻而出。
重甲骑兵在宽阔的北门大街上展开冲锋——
铁蹄践踏, 长枪猛刺, 战马冲撞。
他们如同凿子一样,凿入拥挤的乱民之中,将人群撕裂、冲散、碾碎。
所过之处,惨叫连天。
紧随勇卫营之后的,是方正化率领的无垢营骑兵。
他们身穿布面甲,行动敏捷,手持马铳。冲到街口,第一排齐刷刷举起马铳——
轰轰轰轰——
一排火铳轰出,白烟弥漫,铅弹呼啸而出,射倒一片乱民。惨叫声中,血花飞溅。
第一排骑兵射完,立刻向两侧分开,第二排骑兵顶上,又是一排马铳齐射!
轰轰轰轰——
马铳的巨响在街道中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心神震撼。
射完马铳,无垢营骑兵抽出马刀,开始冲杀。他们冲到大街两旁的高楼、酒肆、钟楼、鼓楼,翻身下马,冲上高处,占据制高点。
然后给马铳重新装填弹药,瞄准下方还在顽抗的乱军目标,不断射击。
轰!轰!轰!
马铳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伴随着一条生命的消逝。
与此同时,明军开始高喊:
皇上亲征!跪倒不杀!
天子御驾!降者不死!
皇上亲征!跪倒不杀!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天动地,汇聚成海洋。
皇上真的来了?
城内坚守街垒的西安军民,听到这喊声,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援军真的来了!
皇帝真的来了!
那些在街垒后苦苦坚守了一夜的守军,那些握着刀枪保卫家园的百姓,那些躲在地窖中瑟瑟发抖的妇孺——
在这一刻,他们全都热泪盈眶。
皇上来了!
援军来了!
我们得救了!
他们从街垒后冲出来,从屋子里跑出来,从地窖中爬出来,一边哭一边笑,然后也跟着高喊起来:
皇上亲征!跪倒不杀!
皇上亲征!跪倒不杀!
喊声如同潮水,从北门大街向四面八方扩散,传遍整座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