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宋文玉有些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但她有唐行可以问。
“阿行，这人咱们见没见过？”
唐行点头：“见过。”
棠唐抱紧爸爸的脖子，冲着母亲点着小脑袋：“木匠徒弟。”
宋文玉只以为她在乱说着玩，忙捂住她的嘴。
“嘘，小点声。”
唐行却摸了摸棠唐的小辫子：“她说的没错，那人就是木匠的徒弟，常木匠的徒弟。”
宋文玉睁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要震惊女儿的记忆力好，还是该震惊常木匠的徒弟怎么会出现在这。
唐行将孩子交给媳妇，大步向前，哪怕那人已经注意到来人了要跑，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捉住了。
“别打我，我不是坏人。”
被拎着领子的张家旺抱头闪躲，臆想中的拳头却没落在身上。
他试探着睁开眼睛，只看到唐行疑惑地望向他。
“你来这做什么？我没说过要打你。”
宋文玉抱着孩子跑过来，发现两人没动手也松了口气。
“你这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
张家旺扯出了个笑：“我来这是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们，我没有恶意，能让我进屋说吗？”
宋文玉看向木工小院，跟唐行对视一眼，才领着人进了院子。
李跃鹏见唐行领着个陌生人来了还有些疑惑，等听他讲完了来龙去脉，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
“你是说举报唐哥的就是你师父跟那个叫徐大强的家伙？”
“嗯。”张家旺低下头，有些瑟瑟发抖。
宋文玉却没想象中生气。
要说谁是举报人，宋文玉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就是徐大强。
没有任何证据，实在是他的口碑在这，越过他去猜测别人都是对它的不尊重。
宋文玉看向张家旺：“你说是你师傅举报的我们，那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来告诉我们？”
张家旺苦着一张脸：“都说一个师傅半个爹，照理我的确是该向着我师傅。
“可我师傅这人实在对我称不上好，我跟着他的时候他说的好好的，说要把我带进厂子当临时工。
“我等了两年，一直等不到他说的机会，也就想明白了，但还盼着能跟他学点手艺，最起码能养活自己。
“可没想到我一干就又是两年，什么苦活累活都交给我干，但他也只教我这些苦活累活。
“我之前一个月就能拿三块钱，去年闹过一次他也只肯加到五块，我能长这么大全靠父母接济。
“讲实话，我就是听了那徐大强说唐师傅不收钱就教手艺，想来碰碰运气。”
听他说了自己的经历，李跃鹏就更生气了。
“这姓常的简直就是个周扒皮，他还敢举报唐哥呢，我看咱们就该举报他。
“一点实在东西都不教徒弟，我看他才是雇工呢。”
宋文玉摇头：“没用的，一声师傅大过天，到哪儿都没处说理去。”
她看向张家旺：“那你现在来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这儿的情况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张家旺点头：“我知道，可我也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常师傅最近在你们城西接了不少生意，我一个人干不过来，他就想再收一个徒弟。
“我算是看明白了，跟着他，我是永远都不可能学到真手艺了。
“所以我就想来您这问问，只要您愿意教我，我就把我爹妈给我攒的成家钱全拿出来当学费。”
宋文玉有些不敢直视他恳切的目光。
不得不说，这常师傅是真不当人。
既然不想诚心教人家技术，那就该把工钱给到位。
而不该像他这样，给了人家希望，实际上却只把人当成廉价的力工。
宋文玉本来对常师傅是没多少恶感的。
毕竟同行是冤家，他举报唐行，自己能获利，那也正常。
可听了张家旺的描述，宋文玉也是真找不出饶了这家伙的理由。
她转头看向丈夫，唐行冲着她点了点头。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钱赚，让他教谁都成。
宋文玉接收到了信号，思考了一会儿，但还是暂时没同意张家旺的请求。
这人虽然瞅着老实，但人心隔肚皮，真实人品有待考察。
她得再去打听打听。
至于他所说的举报人。
宋文玉却选择性忽略了他言语间的真实性。
她也不可能跑去找袁永青问是谁举报的，他不可能说，那这就是死无对证的事。
她今儿就认定徐大强跟常师傅了。
徐大强嘛，这人一见到他就心虚，宋文玉相信她的第六感。
而常师傅，她都说了，同行是冤家嘛，那她整他也很正常了。
宋文玉看向有些失望的张家旺：“想让唐行收你当徒弟也可以，我需要你继续跟着常师傅，帮我做点事。”
张家旺有些纠结，但想到常师傅这些年来对自己的轻蔑和随意的呵斥，还是点了点头。
送走了张家旺，李跃鹏依旧气愤难平。
“咱们好好的生意就让那两个狗东西给搅和黄了，等我告诉冯哥他们，一起去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宋文玉捂住女儿的耳朵：“当着孩子面可不能说这些。月黑风高夜，这儿离我们家属院没几步了，我得领着孩子先走了。”
她不顾棠唐的反对，抱着她快步回了家。
棠唐兴奋地踩着自己的小皮鞋，等待着众人的夸赞。
“鞋，棠唐的新鞋，羊皮，透气，软。”
宋广博没忍住抱起棠唐揉了揉她的小脸蛋：“棠唐这鞋真好看，快跟舅舅说说，这小词都是跟谁学的。”
棠唐：“大商店的阿姨。”
赵春梅笑着摸了摸她的小皮鞋：“这小鞋穿着真好看，棠唐真聪明。”
孟巧凤低头看电视：“要是长大能在百货商店当个售货员也不错。”
她没敢去看外孙女的小脚，怕看见那双鞋心疼地滴血。
也不知道这鞋子能穿几天，小孩子穿什么新鞋呢。
但她总不好去管女婿的家，只能当看不见他们乱花钱。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呼喊声，孟巧凤从楼下的声响里听到了徐大娘的声音。
不等她叫人，屋里众人早就冲出去看热闹去了。
孟巧凤忙关了电视，看着没动身的宋文玉问道：“你不下去？”
宋文玉抱过想要跟着跑出去的棠唐柔柔一笑。
“不了，我留下来看家，等唐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