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凝成的手掌刚破土半截,谢停渊就动了。他左手一甩,系魂绳如活蛇般缠上那截枯骨手腕,猛地往后一拉。腐肉崩裂,碎屑飞溅,露出腕部嵌着的一枚青铜铃铛,表面刻满细密咒文。
岑晚立刻扑上前,相机连拍三张。她盯着铃铛边缘的纹路,手指快速滑动屏幕放大。这图案和村长书房供桌上那个铜铃一模一样。
“声控机关。”她说,“他们用骨符控制守阵人,只认特定频率的声音。”
谢停渊没说话,把系魂绳收回袖口。左肩伤口火辣辣地疼,皮肤发紧,像是被铁线勒进肉里。他低头看了一眼,青黑色已经爬过锁骨,指尖触上去没有知觉。
两名守阵人站在石台入口两侧,头歪着,眼白翻起,耳朵里插着半截兽骨。只要声音不对,他们会立刻吹响警哨。
岑晚从背包取出录音笔,调出一段祷词。这是她在村长家偏室偷录的,当时老人跪在香案前念了整整十分钟。她按下播放键,又接入变频器,慢慢调整音高。
声波扩散开去。
两个守阵人同时抖了一下,头缓缓摆正,脚步向两边退开一步,手臂垂落,像被抽掉骨头的木偶。
通路开了。
谢停渊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极稳。鬼气视觉还在,灰雾在他眼里流动,绕开能量密集区。二十口空棺静静嵌在地面,内壁红纹微微发亮,像是呼吸。
中央石碑高出地面一米,四角刻着扭曲人脸,碑面有一道垂直裂缝。岑晚绕到正面,紫外线笔扫过表面,原本空白的石头上浮现出一行字:“九阴聚灵,阳魄为引,百魂归位,门启三更。”
她念完,抬头看谢停渊:“这不是封印阵,是召唤阵。”
谢停渊靠在最近的一口棺材边,喘了口气。意识深处突然炸开猩红文字:【任务更新:采集阵法核心样本(血液滴落碑心)】。倒计时未显示,但太阳穴一阵剧痛,像有钉子往脑仁里钻。
他抬手按住额头,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别碰它。”岑晚挡在他和石碑之间,“你现在流的血可能激活整个阵法。”
“系统不给我选择。”他咬牙,“任务失败,直接清零生命值。”
她盯着他左臂,肌肉已经开始不受控地抽动。毒素侵入神经,再拖下去整条胳膊都会废。
“你要是死了,谁来关鬼门?”她声音低下来,“你不是一直想摆脱系统?现在死在这儿,等于白送。”
谢停渊闭眼,用力掐自己虎口。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知道她说得对,但他也清楚——系统这次不会等。
他撕开肩部衣服,伤口周围皮肤已经变成深灰色,中心渗着黑血。他拔出随身小刀,在右手指尖划了一道,血珠刚冒出来,就被左臂的毒气吸走,变成暗紫色。
“不行。”他低声说,“血被污染了,不能用。”
岑晚蹲下身,打开急救包,拿出一支透明药剂。“这是我从灵管局带出来的净化剂,只能维持三分钟有效血液。”
她扎进他手臂,推注。
谢停渊浑身一震,像是电流穿过脊椎。他瞪大眼,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撑住。”她说,“三分钟后必须完成采样。”
他点头,扶着棺材站起来。鬼气视觉开始模糊,时间不多了。
岑晚走向石碑,戴上手套。她知道触发机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碰核心结构。她盯着裂缝中央的凹槽,伸手按了下去。
机括声响起。
三支乌光箭矢从碑侧射出,速度快得看不清轨迹。
谢停渊瞳孔一缩。他猛地冲过去,一把将岑晚扑倒在地。第一支箭擦过她脸颊,划开一道血痕;第二支钉入地面;第三支直取心脏,却被他甩出的系魂绳中途缠住,硬生生拽偏方向,插进旁边棺材。
他翻身坐起,喘着粗气,左手几乎抬不起来。
岑晚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脸上的血。她没管伤口,直接走向那支被拦下的箭。箭尾金属环上,刻着一朵残缺莲花,花瓣断了一瓣,缺口位置与弧度完全吻合某种古老信物。
她呼吸一滞。
这个纹章她见过。在父亲留下的档案袋最底层,一张泛黄照片上,初代镇守者站在鬼门前,腰间挂着一块玉佩,图案正是这朵残莲。
“这是……他们的标记。”她声音很轻。
谢停渊挪到她身边,盯着箭尾。脑中忽然闪过画面——十五岁那年,父亲躺在江边,手里抓着一块烧焦的布片,上面也有类似的痕迹。他临死前只说了一句:“那个符号……他们回来了。”
他没懂,直到现在。
“这个阵法不是梅家建的。”他说,“是有人借他们的手,复刻三百年前的东西。”
岑晚点头:“玄阴子要重启鬼门,但需要完整的仪式流程。阴婚、阳魄、百魂归位……这些都不是迷信,是步骤。”
她把箭收进证物袋,手指还在抖。
谢停渊靠着石碑坐下,右手指尖终于恢复一点知觉。他抬起手,看着血色慢慢回归。净化剂效果快没了。
“系统任务还没结束。”他说。
果然,意识里的血字还在闪烁:【样本未提交,任务持续中】。
“你不能用自己的血。”岑晚说,“除非找到干净的来源。”
谢停渊看向四周。二十口空棺,每一口都涂着符文。他忽然想起什么:“这些棺材吸的是什么?”
“不是尸体。”她说,“是魂气。长期积累,形成阴力场。这种阵法需要百个怨魂做引,才能打开通道。”
“所以村民不是无辜的。”他说,“他们是养料。”
岑晚没说话。她走到最近的一口棺材前,掀开盖板。里面空无一物,但内壁湿漉漉的,像是刚渗出液体。她用手电照上去,发现那些红纹在微微搏动,像血管。
“它们活着。”她说。
谢停渊站起身,踉跄两步走到中央石碑前。他抬起右手,准备割开掌心。
“等等!”岑晚抓住他手腕,“还有别的办法。”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几滴暗红色液体。“这是小七留下的血。他是镇守者后裔,纯度够高。”
谢停渊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拿的?”
“救他出来那天,我偷偷采了一点。”她说,“我知道会有用。”
他盯着瓶子,没说话。
“如果你不信,可以等死。”她把瓶子塞进他手里,“或者赌一把。”
他接过瓶子,拧开盖子。一滴血落下,正正落在碑心凹槽。
石头震动了一下。
表面裂纹中泛起红光,顺着纹路蔓延,像是苏醒的脉络。几秒后,红光熄灭,系统界面终于刷新:【任务完成度:68%】。
没有奖励提示。
谢停渊松了口气,腿一软,坐在地上。
岑晚蹲下检查他伤口。毒势停止蔓延,但皮肤还是僵硬的。她给他重新包扎,动作很轻。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找出口。”他说,“这个阵法已经启动,再待下去会被同化。”
她点头,正要收起工具,忽然发现石碑背面有异样。她绕过去,用手擦去灰尘,露出一行小字:“献祭者三人,血脉相连,魂归故土,门自开。”
她念出来。
谢停渊抬头:“什么意思?”
“不只是你。”她说,“还需要另外两个献祭者。而且……你们得有血缘关系。”
他愣住。
远处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棺材盖移动的声音。他们同时转头。
第一口空棺的盖子滑开一道缝,黑雾从缝隙里缓缓溢出。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二十口棺材,全都开始渗出雾气。
岑晚握紧短刀,站到谢停渊身前。
他撑着石碑站起来,左手勉强能动。系魂绳重新缠回手腕。
雾气在低空盘旋,逐渐凝聚成人形轮廓。
谢停渊盯着最近的一口棺材,声音沙哑:“它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