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的手指刚触到3号棺边缘,那具女尸的右手小指突然抽了一下。
关节发出轻微“咔”声,像冻僵的树枝被掰动。她立刻收手,指甲在金属棺沿刮出一道白痕。目光死死锁住那根手指——刚才不是错觉,抽搐有节奏,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她屏住呼吸,缓缓蹲下身,借着登记夹遮掩动作,再次靠近耳后红痕。通风口的铁网还在轻颤,刚才垂落的红丝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道湿痕,像是血水蒸发后的残留。
“你在这干嘛?”
声音从背后砸下来。岑晚没回头,但脊背绷紧了一瞬。护工张姨站在门口,清洁车停在脚边,手里攥着一块抹布,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正要标特殊标记。”岑晚翻动登记本,语气平稳,“这具尸体还没录入异常状态。”
张姨走近两步,鞋底在地面拖出沙哑声响。她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岑晚手腕:“姑娘,你手在抖。”
皮肤相触的刹那,岑晚舌尖一麻。那颗含了太久的薄荷糖早已化尽,只剩一层苦涩黏在舌底。她不动声色咬破糖衣内层,甜味瞬间涌上,压住味觉异样。
“昨晚没睡好。”她轻抚胸口,声音略带虚弱,“有点低血糖,心慌。”
张姨眯眼打量她脸色,又低头看自己抓着的那只手。岑晚的指尖确实泛白,袖口微皱,像是握笔太久没松开。但她没松手,反而拇指蹭过对方脉搏处,仿佛在确认什么。
“低血糖?”张姨嗓音低了几分,“那你刚才蹲下的时候,怎么不扶墙?”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轮轴滚动声。沉重、急促,带着一股蛮力。
门板猛地被撞开,一辆满载白布的担架车横卡在门口,车身撞得门框嗡鸣。白布散落一地,像雪崩般倾泻而出,恰好挡在两人之间。
谢停渊跨步进来,手套沾着冷柜凝霜,眉骨旧伤在灯光下泛青。他看也没看张姨,只冷冷扫过岑晚:“借过,急殓。”
语气不容置疑。张姨皱眉松手,退后半步避开飞落的布匹。岑晚顺势低头去捡,借弯腰动作将残糖咽下,喉咙里滑过一丝涩意。
她掌心全是冷汗。
谢停渊弯腰整理担架,动作利落,却有意无意用身体挡住张姨视线。他没说话,但肩线绷得极紧,像是随时准备出手。
张姨盯着地上散乱的白布,又抬头看了看棺材方向,终于转身往外走:“我去拿新登记表。”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岑晚,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很淡,转瞬即逝,却让岑晚后颈一凉。
脚步声远去,门自动合拢。停尸间恢复安静,只有冷柜低鸣和通风机偶尔的嗡响。
谢停渊仍蹲在地上叠布,声音压得很低:“你再靠近那具尸体,她会发现你不正常。”
岑晚没答。她重新站到棺侧,目光落在女尸右手——刚才抽搐的小指现在静静蜷着,但指甲边缘似乎浮起一层黑气,像油膜在水面游走。
“它在变化。”她说。
谢停渊抬眼,看了她一眼。那一瞬,他注意到她吞咽的动作,喉间微动,像是刚咽下什么东西。他没问,只是把手套攥紧,指节发出轻微咯响。
脑中系统界面无声浮现:【任务更新:子时前接触目标尸体并采集其体液样本,限时47分钟】
他闭了下眼。这个任务地点……又是她查的案子重合。
“你刚才差点露馅。”他起身,将最后一块白布甩上担架,“张姨不是普通护工。”
岑晚翻动登记本,笔尖顿了顿:“我知道。她脉诊手法是道门‘探阴十三式’的变种,专用于识别活人阳气波动。”
谢停渊挑眉:“你还懂这个?”
“我不懂。”她合上本子,声音平静,“但我见过有人用这招验尸时,把活人当成死人抬进了焚化炉。”
空气静了一瞬。
谢停渊没再追问。他推着担架往角落走,经过通风口下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头顶铁网又晃了晃,一根红丝缩回缝隙,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
但他看见了。
喉结滚动了一下。
岑晚此时正俯身检查女尸耳后红痕。她戴着手套,指尖轻轻拨开发丝,忽然察觉红痕形状变了——原本是波浪纹,现在竟呈现出一个极细的符文轮廓,像是被人用血描了一遍又一遍。
她迅速拍照,刚收起手机,就听见谢停渊开口:“别碰她的头发。”
她抬头:“为什么?”
“三小时前我清理这具尸体时,发根有腐蚀痕迹。”他靠在担架旁,目光沉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过养分。”
岑晚指尖一顿。她想起通风井里那根红丝吸血的画面,还有自己手腕旧疤上的划痕——此刻那里隐隐发烫。
“你是说……这些丝线在寄生?”
谢停渊没回答。他盯着棺材,眼神锐利如刀。就在刚才,他脑中的系统倒计时突然跳动了一下:【存活时间缩减至58分钟】
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这具尸体正在苏醒。
张姨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在门外停下。她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新登记表,递给岑晚:“补个签字就行。”
岑晚接过笔,签字时故意让手微微发颤。张姨盯着她写字,眼神专注得近乎审视。
签完,张姨收表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住:“对了,刚才你蹲下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股甜味?”
岑晚笔尖一顿。
“没有。”她摇头,“这里全是防腐剂的味道。”
“奇怪。”张姨轻声道,“我进来的时候,好像闻到了薄荷糖的气味。”
话音落下,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两人。
岑晚慢慢放下笔,抬手摸了摸嘴角——那里还残留一丝糖渍的黏腻感。她一直以为自己咽干净了。
谢停渊看着她,忽然问:“你习惯用薄荷糖稳住状态?”
她没否认:“压力大时,会含一颗。”
“下次换口香糖。”他说,“张姨对气味特别敏感。她能在停尸房分辨出三个月前某具尸体用过的香水品牌。”
岑晚点头,没多问。她知道这不是关心,而是经验之谈。
她重新看向棺材,女尸的脸在冷光下显得愈发苍白。右手小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像是在抓挠什么。
谢停渊也注意到了。他走过来,站在她身侧,低声道:“它快醒了。”
“我们得拿到样本。”岑晚说,“否则等它完全尸变,整个殡仪馆都会被污染。”
谢停渊沉默两秒,忽然伸手打开棺盖。金属滑轨发出刺耳摩擦声,白雾涌出。
他从工具袋取出采样针,递给她:“我来引开它的感知,你动手。”
岑晚接过针管,指尖微凉。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要主动刺激尸体,让它注意力转移。
“你有把握?”她问。
“没有。”他扯下手套,露出粗糙指节,“但我比你更耐疼。”
他说完,伸手按向女尸额头。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通风口铁网猛然一震。
那根红丝再次垂落,直奔岑晚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