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指还扣在铜钱剑的柄上，岩壁深处那声拖拽的响动刚落，前方黑暗里就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
像小孩在哭。
他没动，只是把剑往前递了半寸。身后岑晚贴得很近，呼吸压得低，她左手已经滑进了袖口，指尖捏住了神经麻痹剂的小管。
“有声音。”她说。
“听到了。”他答。
前面藤蔓垂得密，黑绿色的枝条缠在一起，像是被人刻意堆叠过的屏障。谢停渊用剑尖挑开一条缝，火光早没了，但岩缝透下的微蓝还在，照出藤后一块凹进去的石台。
台上躺着个人。
是个男孩，看年纪不超过十岁。双手被铁链穿过手腕钉进石台，双脚也是一样。最刺眼的是他胸口插着一枚铜钱，正中位置，边缘渗着暗红的血，湿了一片。
谢停渊皱眉。
那铜钱他认得——阴符派的制式，带镇魂纹路，入体不只伤肉，还会压住气息，让人死不了也动不得。
男孩忽然抖了一下，头偏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
“救……我……”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叫小七……”
岑晚往前半步，却被谢停渊抬手拦住。
“别靠太近。”他说，“可能是诱饵。”
小七又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沫。“陆九章……要拿我祭鬼门……他说我是钥匙……我没逃掉……”他说话断断续续，但每一句都清楚，“你们……快走……他会回来……”
话没说完，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两人同时抬头。
陆九章站在上方裂口边缘，唐装整整齐齐，手里折扇轻摇。他低头看着石台，眼神像在看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
“你们来得正好。”他说，“省得我再去抓第二遍。”
谢停渊没理他，低头看系统界面。
黑红色的字第一次变了内容：
【任务：保护小七】
【时限：直至鬼门气息消散】
【失败惩罚：生命力归零】
【完成奖励：脱离系统控制】
他呼吸顿了一下。
这不是让他去死的任务。是让他活的任务。
而且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自由。
他没说话，右手扯下肩上染血的领带，重新缠紧伤口。布料一拉，疼得他眼角抽了抽，但他没松手。
“抱紧他。”他对岑晚说，“我们冲。”
岑晚没问为什么。她知道谢停渊不会接没意义的任务。她蹲下身，快速检查小七的脉搏。手腕冰凉，但还有跳动。瞳孔对光有反应，不是傀儡，也不是幻象。
“铜钱不能拔。”她低声说，“一动就出血不止。”
“锁链呢？”
“连着岩壁，上面有符文，硬扯会触发阵法。”
谢停渊盯着那几道铁链看了两秒。他知道不能冒进。可再不动手，陆九章随时会下来抢人。
他把剑收回腰侧，站到石台正前方，挡住上方视线。
“你拖住他。”他对岑低调说，“我找机会割链子。”
岑晚点头，慢慢起身，朝石台边缘走了一步，动作放得很缓。她右手藏在袖子里，微型刀片已经滑到指间。
陆九章在上面冷笑：“你们以为能带走他？他是唯一能打开真正鬼门的人。二十年前我就把他养在地底，血喂了三千天，魂炼了七百夜。他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刻。”
“所以他更不该死在这种地方。”岑晚开口，声音稳得不像在谈判，“你是想让他当祭品，还是想让他变成你的武器？”
“都一样。”陆九章轻摇折扇，“只要鬼门开，谁掌控它，谁就是神。”
谢停渊趁着他们说话，慢慢蹲下，手指摸向小七脚踝上的锁链。链条表面刻着细纹，一碰就有轻微震动传上来，说明底下连着整个地底结构。
不能硬断。
他抬头看四周岩壁，逆命直觉在脑中嗡嗡作响。不是警告，是提示——有东西埋在里面。
十二处。
镇魂钉。
只要剧烈震动，那些钉子就会松动，引发连锁崩塌。到时候不只是他们，整个洞穴都会塌。
他收回手，看向岑晚。
她也在看他。
两人没说话，但都明白了——只能智取。
岑晚继续往前挪，离石台更近了些。她假装被地上血迹绊了一下，顺势伸手扶住锁链虚环，刀片轻轻一划，外层铁锈应声而断。看起来没变化，实则已削弱连接点。
陆九章眯起眼：“别耍花招。”
“我只是想确认他还活着。”岑晚直起身，语气平静，“毕竟你要的可是‘完整容器’。”
陆九章没再说话，只是缓缓从裂口跃下，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他一步步走近，折扇指向小七胸口的铜钱。
“交出来。”他说，“我让你们死得痛快。”
谢停渊挡在石台前，没退。
系统界面在他意识里不断闪烁红光，不是倒计时，也不是惩罚提示，像是在催促什么。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三、二——”他低声数。
岑晚突然出手，刀片直插锁链连接处。
咔。
一声轻响。
铁链断了一根。
陆九章脸色一变，折扇猛地展开，一道绿芒射出。
谢停渊早有预感，扑身向前，将岑晚撞开。绿芒擦着他后背划过，衣服撕裂，皮肉火辣辣地疼。
“跑！”他吼。
岑晚没犹豫，一把抱住小七肩膀，用力往上提。可铁链还穿在身体里，一动就往外冒血。
小七闷哼一声，突然睁大眼睛。
他死死盯着岑晚，嘴唇颤抖：“姐姐……救我……我不想死……”
那一瞬间，岑晚心跳停了半拍。
她见过太多尸体，处理过无数案件，销毁过上百份异常记录。她一直告诉自己，真相可以改，但人必须活着。
可她从没这么近距离听过一个孩子求救。
她咬牙，手上加力，不管不顾地往上拽。
“撑住！”她说。
谢停渊转身挡在两人前面，铜钱剑横在身前。他知道陆九章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但他也清楚——这一战避不开。
陆九章冷笑一声，折扇一挥，地面震动。
岩壁内的镇魂钉开始松动，细微的碎石从头顶掉落。
“你们动他一下，这里就会塌。”他说，“你们三个，连同小七，全都会被埋进去。”
谢停渊握紧剑柄，掌心旧疤烫得发麻。
系统还在闪。
任务没完成。
奖励还没兑现。
他还不能死。
“那就赌一把。”他盯着陆九章，声音冷得像铁，“看是你先抓住他，还是我先砍断链子。”
岑晚一只手抱着小七，另一只手摸向袖口，神经麻痹剂已经准备就绪。
小七在她怀里轻轻发抖，呼吸越来越弱。
陆九章抬起手，折扇对准石台中心。
“最后一句话。”他说，“交人，或者陪葬。”
谢停渊往前踏了一步。
剑尖指向地面。
他的影子在蓝光下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