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脚还在压着棺盖,鞋底已经裂开,皮子翻卷起来。他的腿在抖,肌肉绷得发硬,可他不敢松。倒计时还在闪:【0:31】【0:30】【0:29】。
那只眼睛消失了,但岑晚没敢放松。她贴着岩壁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紫外线灯扫过棺缝。黑棺表面浮出一层细密纹路,铜绿色,像锈迹,又像是刻上去的符线。她一眼认出来——阴符派的“锁魂阵”。
这不是运尸用的棺材。
是封印容器。
她刚要开口,谢停渊裤袋突然震动了一下。一道黄纸边角自己钻了出来,在空中飘了一圈,悬在黑棺正上方。
是陈叔给的护身符。
金光从符纸上洒下来,像一层薄纱罩住黑棺。那层铜绿纹路立刻亮了,一条条连成网,显出完整的阵图。和羊皮图上的分解结构一模一样。
“这符……是钥匙?”岑晚低声说。
话音未落,黑棺猛地一震。指甲刮木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吟诵,从棺内传出,节奏缓慢,带着回音。像是有人在念咒。
系统倒计时突然跳得更快:【0:45】。
画面扭曲,红光一闪一闪。
谢停渊咬牙撑着,额头全是汗。他能感觉到棺盖在往上顶,力量比刚才强了好几倍。他的左脚开始打滑,鞋跟蹭着棺沿往下坠。
“别碰它。”他喘着气,“符动了,里面的东西醒了。”
岑晚没动。她迅速掏出羊皮图,摊在地上,拿紫外线灯照过去。两边的纹路完全对得上,连断裂的位置都一致。这张符不仅能挡灾,还能开启封印。
她摸出手机想联系陈叔,信号格是空的。
外面通道也没动静,活尸不爬了,风也停了。整个地下空间安静得可怕。
就在这时,护身符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什么。
地面轻轻颤了一下。
裂缝边缘出现一个人影。驼背,白发,手里提着铜铃。是陈叔。
他站在那里,看着黑棺,嘴唇动了动:“二十年了……它还是醒了。”
谢停渊听见声音,头都没抬:“你来干什么?”
陈叔没回答。他一步步走下来,脚步很慢,像是每一步都在忍痛。走到铜锁前,他撕开衣襟内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符纸。纸面已经发脆,边角卷曲,墨迹暗红。
他把符纸贴在铜锁正中央。
符纸瞬间燃烧,没有火焰,只有灰白色的光蔓延开来。黑雾从锁眼里往外冒,凝聚成一张人脸,嘴张得极大,发出无声的嘶吼。接着,雾散了。
“咔嗒。”
一声轻响,铜锁弹开。
谢停渊一直压着的棺盖终于不动了。他慢慢收回脚,整个人靠在岩壁上,呼吸沉重。手套破了,手指全是灰和血。
岑晚上前一步,伸手掀开棺盖。
里面没有尸体。
只有一张老式照片,躺在底部,边缘被熏黑,像是被火烧过又抢救回来的。
她捡起来,灯照上去。
照片里是个雷阵,地面画满符线,中央站着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玄阴子。他脚下踩着一页纸,纸上写满古篆。她认得那个字形——《镇鬼录》残页。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戊子年七月初七,阵成之日。”
正是谢停渊父亲跳江那天。
陈叔盯着照片,脸上的皱纹一抽一抽。他声音很低:“那年我替你爹挡了这一劫。他临走前说,‘只要这符还在,小渊就死不了’。”
谢停渊靠着墙,没动。
他左手慢慢握紧,护身符被攥在掌心,边角扎进皮肤。他抬头看陈叔,眼神变了。
不再是那种冷到底的漠然。
是冷怒。
“你早就知道我爸的事?”他说。
陈叔没看他。他跪坐在地上,手里那张燃尽的符纸化成灰,随风散了。铜铃在他手里轻轻晃了一下,发出极轻的一声“叮”。
岑晚低头看着照片,脑子飞快转着。玄阴子三十年前就在布这个局。他不是临时起意,不是趁乱夺权。他是等了二十年,等一个能打开黑棺的人出现。
而谢停渊的父亲,当年就差一点,没让他得逞。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谢停渊会被系统选中。
不是偶然。
是他父亲留下的因果,追到了他身上。
她把照片收进衣袋,抬头看陈叔:“你也是清净观的人?”
陈叔没答。他望着裂缝上方的黑暗,像是在听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谢停渊慢慢站直身体。他脱下一只手套,露出粗糙的手掌。指节有茧,掌心却很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黑棺。
里面除了照片,再无他物。
但他知道,这口棺材关过东西。
关过一个不该醒来的东西。
陈叔忽然开口:“你爸那年接了个任务,去乱葬岗捞一具穿道袍的尸。他没告诉你,因为那尸体……是他师父。”
谢停渊手指一紧。
“他捞上来的时候,发现尸体怀里抱着这口棺。棺上有锁,他刚碰,反噬就来了。是我冲上去贴了符,才保住他一条命。可上面下了死令,必须把棺材送回去。他不肯,就说要毁了它。结果第二天,他就……跳了江。”
谢停渊没说话。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最后一次出门前,蹲下来给他系鞋带。动作很慢,手有点抖。那时候他不懂,现在想起来,那不是紧张,是预感。
预感自己回不来。
岑晚看着谢停渊的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有东西在烧。她知道他在忍。
忍那些从来没问出口的问题。
忍那些被系统掩盖了十几年的真相。
她把手伸进衣袋,摸到那张照片。边缘还带着余温。
陈叔抬起头,忽然说:“你们不该来的。”
“我们已经来了。”岑晚说。
“这锁开了,东西放不出来,但它会找下一个守棺人。”陈叔看着谢停渊,“你爸没完成的事,你现在站在这里,就是接了这个责。”
谢停渊终于开口:“我不在乎。”
“你会在乎。”陈叔声音沙哑,“等它找上你的时候,你就会懂。”
空气静了下来。
倒计时还在闪:【0:15】。
黑棺静静躺在裂缝底部,铜锁大开,里面空无一物。可谁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岑晚忽然察觉不对。她低头看地面,裂缝深处传来轻微摩擦声。
像是铁链在拖地。
她抬眼看向谢停渊。他也听见了。
声音从东侧传来,很慢,一下一下,越来越近。
谢停渊抓起铜钱剑,剑尖指向声音来源。他的左手还攥着护身符,纸面已被汗水浸透。
陈叔站在原地没动,铜铃垂在身侧。
拖链声停了。
三人都不动。
谢停渊的指尖微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