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掌还在发烫，那道锁链形状的红痕已经爬到手腕。他没再看自己的手，只是把黑色手套慢慢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岑晚站在通道口，风衣脱了，里面是一件灰褐色的粗布长袍。她把帽子拉低，弯下腰，走路时一瘸一拐，像极了守墓人常年负重巡山的模样。
“你确定？”谢停渊低声问。
“没得选。”她说，“水晶不能碰，阴兵不能醒。只有先断开锁链，才能动手。”
她往前走，脚步很轻。石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那些血色阴兵依旧闭着眼，胸口符文微微跳动，像是沉睡中的心跳。
符文锁就在水晶正下方三米处，三条漆黑锁链盘绕成结，表面涂着一层暗褐色的油。谢停渊认得那种东西——尸油，阴符派特制，混了腐尸脑浆和毒草汁，能感知活人气息。非祭祀者触碰，立刻会起反应。
岑晚靠近锁链，右手从袖中滑出一把小刀。她没急着割，而是将舌尖的薄荷糖移到唇缝，轻轻咬破。清凉的气息顺着呼吸散开，她希望这味道能压住自身的体温与心跳波动。
她的手指搭上第一条锁链。
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尸油突然泛起波纹，像水被搅动。一股腥臭的烟雾从链条缝隙里冒出来，贴着地面扩散。烟雾经过她脚边时扭曲了一下，映出一张清晰的脸——不是守墓人的苍老面容，而是她原本的模样。
伪装破了。
锁链猛地一震。
整个石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所有阴兵胸口的符文同时闪了一下，比刚才亮了一分。
谢停渊脑中轰地炸开。
【新任务：三分钟内斩断三条符文锁链｜失败惩罚：心脏停搏倒计时60秒】
血字一闪即灭。
他没犹豫，冲上前两步，直接伸手抓住第一条锁链。
逆命直觉在尖叫。
他的手刚握住铁链，锁链就像活过来一样猛然收缩。铁棱边缘锋利如刀，瞬间划破手背，深可见骨。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砸在地面发出“嗒”的一声。
伤口刚裂开，肌肉就开始蠕动。
他自己都感觉到了——皮肉在动，像是有东西在下面生长。断裂的血管自动收拢，破损的皮肤边缘向中间靠拢，速度越来越快。不到十秒，伤口已经结痂，只留下一道湿红的印子。
三年殡葬师生涯，他处理过太多特殊尸体。有些遗体带毒，有些沾阴气，长期接触下来，身体早就起了变化。系统每次任务带来的强化，也一点点改变了他对伤痛和恢复的阈值。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愈合，是“肉身强化”被动触发的结果。
岑晚退到通道口，手里捏着一张镇鬼符。她盯着那些阴兵，发现他们的胸甲符文虽然还在闪，但没有睁开眼的迹象。刚才的警报似乎还没达到唤醒标准。
“还剩两条。”她说。
谢停渊喘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刚愈合的手。茧子还在，新皮覆盖在老茧上，显得格外粗糙。他用另一只手抹掉残血，再次伸手，这次更稳。
他抓住第二条锁链。
锁链再度收紧，铁棱切入掌心。这次他早有准备，咬牙撑住。血又流了出来，但这一次，伤口愈合得更快。肌肉纤维像被无形的手拉紧，裂口迅速闭合。
他左手猛力一扯。
咔！
锁链从中段崩断，坠地时砸出沉闷响声。
两条已断。
时间过去一分十三秒。
第三条锁链孤零零地悬着，连接水晶的最后一道封印。只要它不断，水晶就不会脱离控制。
谢停渊站直身体，呼吸变重。连续两次重创让他的神经像被火烧，额头冒出冷汗。但他没停下。
他看向最后那条锁链，位置更高，缠绕方式更复杂。强行撕扯可能引发连锁震动，惊醒整支阴兵队。
“别硬来。”岑晚说，“找连接点。”
谢停渊点头。他蹲下身，仔细看锁链与石台的接合处。那里有个微小的凹槽，锁头嵌入其中，表面被尸油盖住，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伸手去抠。
尸油黏腻，带着腐臭味。他用指甲一点点刮开，露出底下金属接口。形状和阴兵令边缘一致。
果然是配套的。
可阴兵令现在在他怀里，一旦拿出来，会不会触发更大的反应？
他不敢试。
只能断。
他站起身，双手同时抓住第三条锁链的上下两端。这次他不再防御，而是主动发力，把全身力气压进手臂。
逆命直觉疯狂预警。
锁链剧烈收缩，铁棱深深陷进他双臂的皮肉。血顺着小臂流到肘部，滴在地上连成线。
他没松手。
肌肉在剧痛中继续再生，旧伤未愈又添新裂，但恢复速度始终压过损伤。他能感觉到力量在体内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父亲当年是不是也这样？
扛着痛，流着血，为了完成某个没人知道的任务？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双臂猛然向两边撕开。
“啪！”
第三条锁链应声断裂。
水晶晃了一下，悬浮的位置微微偏移，内部光芒变得不稳定。那些阴兵的胸甲符文闪烁频率加快，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
谢停渊踉跄后退两步，双臂伤口还在渗血，但已经开始结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茧痕和新伤混在一起，像刻上去的印记。
“锁断了。”他说。
岑晚没回应。
她盯着那支阴兵队伍，眉头皱紧。
“不对……它们的状态变了。”
谢停渊抬头。
所有阴兵的胸口符文不再是微弱跳动，而是持续发光，亮度逐渐增强。他们的脚踝开始轻微移动，像是要迈出第一步。
远程操控失效，自动转入激活程序。
“我们只剩一点时间。”岑晚说，“你必须拿到水晶。”
谢停渊看向悬浮的赤红水晶。它现在离地约两米高，周围空气扭曲，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他往前走一步。
地面突然震动。
不是来自脚下，而是从头顶传来。石屑簌簌落下，砸在阴兵肩甲上发出轻响。
然后，一支箭从穹顶射下，钉入地面。
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箭杆漆黑，箭头泛着紫光，密密麻麻插满石厅四周，形成一圈包围圈。
毒箭雨降临了。
谢停渊一把拽下外衣，挡在岑晚面前。
一支箭擦过他肩膀，划破布料，钉进墙壁。
另一支射中第一具阴兵的胸甲，紫光碰到符文的瞬间，那名阴兵的眼睛睁开了。
浑浊，无神，却带着杀意。
谢停渊把岑晚往后推。
“躲好。”
他走向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