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向前迈了一步,金纹在皮肤下跳动,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他手里还攥着岑晚塞过来的信物,红光贴着手心发烫。陆九章站在鬼将身后没动,三只养鬼瓶浮在他胸前,黑烟一圈圈往外冒。
谢停渊又走一步,膝盖突然一软。
不是伤,也不是累。是脑子里猛地炸开一段画面——十五岁那年,暴雨夜,江边。
他看见父亲谢青山站在浑浊的江水前,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一只手把他往岸上推,力气大得几乎把他甩出去。他自己在画外喊“爸”,声音被雨打得支离破碎。
然后谢青山转身跳进江里。
江面翻起血色波纹,无数双红眼睛从水下浮起来,全都盯着父亲。那些眼睛没有瞳孔,只有血光。它们跟着谢青山往深处游,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离开岸边。
记忆里的风声停了,只剩一句低语:“活下去,别回头。”
谢停渊跪在地上,额头撞到石板,渗出血来。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不是任务失败死的,是主动跳下去的。用自己当饵,引开系统对他的追踪,换来三年缓冲期。那三年,他才没被立刻绑上任务链。
他喘着气抬头,看着陆九章。
“你没资格说他……是条狗。”
陆九章冷笑一声:“我亲眼看他跳下去的。你以为他是英雄?他只是系统的奴才,到死都在执行命令。”
谢停渊没说话。他把信物按在胸口旧疤上。那里曾经贴过一张符纸,是父亲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他闭上眼,咬破舌尖,嘴里全是铁锈味。痛感让他清醒。
他开始默念一段残缺的咒语。那是他在父亲笔记里抄下来的,一直不知道用途。现在他只想试试。
体内的金纹突然变了节奏。不再是被动浮现的光层,而是像心跳一样一胀一缩,顺着血脉流动。手臂、肩膀、后背,每一块肌肉都开始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他睁开眼,瞳孔泛起一层淡金。
陆九章察觉不对,抬手就要催动养鬼瓶。可谢停渊已经动了。他一拳砸向最近的那只瓶子,拳头还没碰到,金纹先冲出去,像一道裂空的刀光。
“砰!”
瓶身炸成碎片,黑烟喷出半米高。其余两只剧烈震颤,连接它们的灵力线出现裂痕。
陆九章后退半步,脸色第一次变了。“你不可能自主调动力量!这是系统给的!”
谢停渊没理他。他抬起左手,抹了一把还在流血的伤口,把血甩向空中。血珠悬停片刻,被他用手指划拉几下,拼成一个残缺的符形。
正是“断契阵”的核心部分。
上一章他用这招干扰系统,差点把自己废掉。这次他没打算留余地。他直接把手拍进符心里,血瞬间蒸发,留下焦黑痕迹。
三只养鬼瓶同时爆裂。
黑烟冲天而起,却没有四散逃逸。那些鬼物在空中顿了一下,齐齐转向身后正在开启的鬼门。它们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争先恐后地扑过去,一头扎进门缝。
鬼门震动加剧,缝隙又拉开半尺。嘶吼声从里面传出来,比之前更近、更清晰。
谢停渊站着没动,呼吸沉重。金纹还在身上流转,但比刚才稳了。他知道这不只是系统的奖励,是他自己的东西醒了。父亲留下的,血脉里的。
岑晚靠在石柱边,慢慢站直身体。她看见谢停渊背影没倒,手松开了掐住大腿的指尖。刚才那一幕她全看到了。记忆冲击、跪地流血、再到爆发反击。她没插手,因为她知道,这一关他必须自己过。
陆九章退到鬼将侧后方,唐装袖口撕了一道口子,脸色发白。他盯着谢停渊,眼神复杂。“你以为这是觉醒?这只是系统在榨干你最后一丝潜力。”
谢停渊转头看他,声音很轻:“那你告诉我,如果我爹当年不跳,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陆九章没答。
“他会变成你。”谢停渊往前走一步,“为了活命,亲手把亲人推进棺材。”
陆九章嘴角抽了一下。
谢停渊没再看他。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金纹缓缓沉入皮肤,像是完成了某次交接。他想起水晶里的画面,那个黑甲战士说“血醒之人,即为承罪之刃”。原来不是诅咒,是传承。
他不是第一个宿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他可以决定怎么走这条路。
岑晚走到他身边,低声问:“还能撑住吗?”
他点头:“信物还在你身上?”
“没了。给你了。”
“那就让它认我。”他把手伸进衣领,扯开内衬,露出心口那道疤,“只要它还认得这个位置。”
岑晚看着他,没说话。但她站得更近了些,肩膀轻轻碰着他手臂。
鬼门那边传来新的动静。守门鬼将眉心的《镇鬼录》闪了一下,红光扫过地面。裂缝深处,有东西在爬。
陆九章忽然笑了。他抬起手,指尖划破掌心,血滴落在地上。血迹蜿蜒,组成半个符文圈。
“你们以为毁了瓶子就完了?”他说,“这些鬼物本来就是喂给鬼门的。它们回去,才是仪式真正开始。”
谢停渊盯着那血符,金纹又开始发烫。
他知道对方还有后手。但现在他已经不怕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岑晚前面。
陆九章往后退了一步,却还在笑。
鬼门缝隙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五指张开,抓向空气。
谢停渊抬起拳头,金纹从指节一路蔓延到小臂。
那只手猛地往下一抓,地面裂开三道深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