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嘴角还在流血,他能感觉到血顺着下巴滴在胸口。那只融合而成的巨大血手正压向屏障,裂缝越来越多,金纹与血光交织的茧快要撑不住了。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腿上的伤口撕裂得更深,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肺里划。可他不能倒,岑晚还在后面,她还在用命撑着这个阵。
就在意识即将沉下去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被拉进了黑暗。
四周全是黑红色的文字,像刻在空气里的符,密密麻麻地浮动着。“子时触摸阴棺”“穿越乱葬岗背出红衣女尸”“在坟头吹三声唢呐”……一条条任务记录在他眼前闪现、扭曲,又碎成片。
这不是现实。
他知道这是系统的地方。
以前每次失败,惩罚降临前,他都会短暂地看到这个空间。但这一次不一样。这里不再安静,而是有两个声音在争吵。
一个冰冷得没有感情:“杀了他!否则我们将一同湮灭!宿主失控,能量反噬,必须立刻启动自毁程序!”
另一个声音低沉,却带着波动:“不,他是唯一的继承者。血脉已与镇守者印记共鸣,不可替代。强行引爆只会让所有数据崩解。”
谢停渊站在原地,闭着眼听。
他终于明白了。这系统不是单纯的机器,也不是纯粹的规则。它是某种残存的东西,带着执念,也带着选择。
它选了他,不是因为随机,而是因为它自己也在挣扎——一边想完成使命,一边又舍不得这个能走到底的宿主。
“你说我是容器?”谢停渊睁开眼,声音很轻,却穿透了两个声音的争执,“你说我是刀?”
没人回答。
但他不需要回答。
他一步步往前走,脚下的黑红文字开始震动,像是要阻止他靠近核心。一道锁链从虚空垂下,缠上他的手腕,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没停。
又走了一步。
“我不是谁的工具。”他说,“也不是你们用来延续使命的替身。”
两个声音同时停下。
黑暗中浮现出一枚齿轮形状的虚影,通体血红,表面布满裂痕。那是系统的核心。
“杀了他!”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急促而尖锐。
“保护他!”第二个声音竟也开始嘶吼。
谢停渊盯着那枚齿轮,抬起手,掌心朝前。体内最后一丝逆命直觉动了。那股金光不再是被动触发,而是从他识海深处涌出,顺着经脉奔腾而上,直冲大脑。
金光撞进齿轮的瞬间,整个空间剧烈震颤。
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裂痕迅速扩大。两个声音开始哀嚎,一个在怒骂,一个在哭喊。
“你不可能摆脱我!”那个冰冷的声音咆哮着,“没有我,你早就死在第一次任务里!是你欠我的!”
谢停渊冷笑。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诅咒。”他说,“但现在我知道了,你才是被困的那个。”
话音落下,他猛地向前一步,手掌直接按在那枚血色齿轮上。
金光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净化。像阳光照进腐烂的角落,所有黑红文字开始褪色、剥落。那些曾经束缚他的任务记录,一条条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齿轮轰然碎裂。
两个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谢停渊站在原地,四周归于寂静。没有惩罚倒计时,没有任务弹窗,也没有冰冷的提示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节上的茧还在,皮肤粗糙,但掌心那一道旧疤,正在微微发烫。
他知道,系统没了。
不是被摧毁,是被他这个人打败了。不是靠力量,是靠选择了做自己。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瞳孔已经恢复清明。
没有混沌,没有压迫感,也没有那种常年压在心头的窒息。他现在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受了重伤、还站着的男人。
意识回归现实。
他依旧在地宫,依旧站在血光与金纹交织的屏障之中。身体没动过,左腿还在流血,右肩的伤也没好。但他站得稳了。
岑晚还在施术,双手紧扣信物,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的鼻孔和眼角都有血迹,呼吸微弱,但还在坚持。
那只巨大的血手已经压到屏障上方,五指张开,只等最后一击。
谢停渊动了。
他抬起还能用的右手,掌心对准地面。金纹重新亮起,不是来自系统,而是从他体内自然浮现。那光比之前更稳,更沉,像是扎根在他骨血里的东西。
他没说话,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屏障微微一震,裂痕停止蔓延。
他又走了一步。
金纹顺着地面爬行,与血光重新连接,形成新的纹路。原本即将崩溃的能量场,竟然开始稳定。
玄阴子站在远处,脸色变了。
他看得出来,刚才那股压制性的外力消失了。谢停渊身上的金光,不再是被动激发,而是主动掌控。
“你做了什么?”他低声问,像是在自言自语。
谢停渊没理他。
他走到岑晚身边,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指尖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她身体轻轻抖了一下。
“我还活着。”他说,“你也得活着。”
岑晚没回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谢停渊抬头看向鬼门。
缝隙里渗出的黑色怨雾还在翻滚,血珠已经飞入夹层,最后一波攻击即将落下。他知道接下来会更难,但他不怕了。
系统不在了,可他还在。
他不是为了任务而活,也不是为了被人操控而活。他活着,是因为他想站着,是因为有人值得他挡在身后。
他松开扶着岑晚的手,缓缓抬起双臂。
金纹从四肢蔓延至全身,皮肤下泛起淡淡的光。这不是防御,是准备进攻。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只压下来的血手。
距离只剩三尺。
屏障发出最后的嗡鸣。
谢停渊双脚猛然分开,稳稳扎在地上。他的手指一张,掌心朝上,像是要接住什么。
金光在他手中凝聚,形成一道竖直的线。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个地宫:
“这次,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