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怀表在岑晚的口袋里震动得越来越急,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谢停渊站在她身后半步,手插在皮夹克口袋里,指尖能感觉到胸口那道旧疤正发烫,像贴了块烧红的铁片。
他没说话,只用下巴点了点那扇挂着蓝布帘的门。
岑晚点头,抬脚跨过门槛。
屋里空的,墙角堆着几捆干柴,地面是夯土,看不出脚印。正中央有一口井,石板盖住一半,另一半露出黑洞洞的口子。井沿边缘刻着细密纹路,歪斜断裂,和血玉怀表背面的裂痕一模一样。
“这井不对。”谢停渊走近两步,鼻尖微动。空气里飘着一股味儿,前调是檀香,后头却泛出腐土和腥气。
“封魂香。”岑晚低声说,“他在养鬼。”
她从风衣内袋摸出薄荷糖盒,把底面翻出来,对准井沿符文。咔的一声轻响,石板自己往旁边滑开,露出完整的井口。
黑。
底下什么都看不见。
谢停渊把手电打开,光柱打下去,照到井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就在那一瞬,石头表面浮出一双眼睛的轮廓,绿得发暗,只闪了一下就没了。
他太阳穴猛地一刺。
脑子里闪过画面: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背对着镜子站,手里转着佛珠,嘴角往上扯。
玄阴子。
他还来不及反应,耳边风声一紧。他本能地低头,一根骨针擦着脖子飞过去,钉进身后的墙上,尾端还在抖。
“别碰墙。”他说。
岑晚已经蹲下身,把血玉怀表从内袋拿出来,贴在井壁一处符文上。表壳一接触石头,震动就弱了。周围的空气也变了,那股腥味淡下去。
“它不只是追踪器。”她说,“是钥匙。”
她把表收好,从包里取出一片小镜子碎片,递给谢停渊。“用这个照。”
谢停渊接过,把手电夹在领口,让光照在镜面上。他侧身站着,把反射的光投到对面墙上。
壁画出现了。
很大,占满整面井壁。画的是两处地方,一边是地宫,一边是山中废墟。中间连着一条红线,红得像刚流出来的血。边上写着几个字:“阳眼—阴眼,互启则门开。”
“地宫是阳眼。”岑晚盯着画,“靠镇守者信物启动。”
“那边是阴符派遗址。”谢停渊指着废墟,“要杀九十九个人才能开。”
时间标着“崇祯十七年”。三百年前。
他们对视一眼。
“他计划了三百年。”岑晚说。
谢停渊又用镜子扫向角落。那里多了一条暗线,从井底延伸出去,穿过荒村,最后指向一片被圈起来的区域——宗门禁地。
“这不是让我们去。”他说,“是引我们走。”
话没说完,他脑子里“嗡”地一声。
黑红界面弹了出来。
【任务发布:三小时内闯入宗门禁地。】
【失败惩罚:抹杀倒计时启动。】
谢停渊冷笑,把界面关掉。
“它等这一刻很久了。”他对岑晚说,“系统想让我们进去。”
“那就进去。”岑晚看着那条密道标记,“但我们不闯。”
她把镜子碎片收好,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支银笔,在地上画了个方向标记,和壁画里的路线一致。
“他设局,我们就顺着他的线走到底。”她说,“看看他到底藏在哪一步。”
谢停渊没动。他盯着那幅画,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再次举起镜子,把光打过去。
这一次,他注意到主画下方有个细节:地宫开启时,有一道影子站在镇守者身后。那人穿着灰色中山装,手里拿着紫檀佛珠。
不是现在,是三百年前。
“他在那时候就布局了。”谢停渊说,“不止这一世。”
岑晚皱眉。她也看到了那个影子。
“他早知道自己会死一次。”她说,“所以留下后手。”
两人沉默。
井底安静得能听见表壳里液体流动的声音。
突然,壁画最中心的位置,颜色变了。
原本画着玄阴子站姿的地方,皮肤开始蠕动。一张脸从画里浮出来,眼睛睁开,是灰白色的,没有瞳孔。
嘴没动。
声音直接进了脑子。
“你们看到的,只是我棋盘的第一格。”
岑晚后退半步,手按在风衣内袋上。
谢停渊挡在她前面,手电还举着,光柱稳稳照在那张脸上。
“你早就醒了。”他说。
幻影笑了。
嘴角裂到耳根。
壁画开始渗血。一道道暗红的线顺着石缝往下流,把整个画面慢慢盖住。
最后一秒,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谢停渊。
然后闭上了。
血流干净,墙恢复原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谢停渊知道,刚才不是幻觉。
他胸口的疤还在烫,比之前更热。
“系统让我去禁地。”他说,“但它没说为什么必须是三小时。”
岑晚抬头看他,“你觉得它怕什么?”
“怕我们找到别的路。”谢停渊说,“怕我们不用它的规则。”
他弯腰,把裹尸袋留在井边,只带上工具包。他从包里抽出一段绳索,一头固定在井口石沿,另一头扔下去。
“走吧。”他说,“既然他想让我们看,那就看到底。”
岑晚没再说话。她咬破舌尖,把一颗薄荷糖含进嘴里,跟着他抓住绳子,一节节往下。
井不算深,十米左右。到底后是个小平台,往前是条石砌通道,低矮,只能弯腰走。墙面潮湿,但没有苔藓,像是经常有人清理。
通道两侧每隔几步就嵌着一块石头,形状不规则,颜色发黑。
谢停渊用手电扫过去,发现那些石头上有孔,排列方式像某种阵法。
“别碰墙。”他提醒。
岑晚点头,贴着中间走。
走了约五十米,前方出现岔路。左边窄,右边宽。右边通道地面有拖痕,像是最近有人走过。
“走左边。”岑晚说。
“为什么?”
“右边太干净了。”她说,“没人走的路才会积灰,走得多的反而会磨平痕迹。这条是新踩出来的。”
谢停渊看了她一眼,没反驳。
两人拐进左道。
越往里,空气越闷。但奇怪的是,胸口的烫感在减弱。
“接近屏蔽区了。”谢停渊说。
又走了二十米,通道尽头是一堵石墙。墙上刻着和壁画一样的符号,中间凹进去一块,形状正好和血玉怀表吻合。
岑晚拿出来,放上去。
咔。
墙往两边分开。
里面是个圆形密室,直径六米左右。正中央摆着一口铜棺,棺盖上压着一块石碑,碑文模糊,只能看清两个字:“承罪”。
四周墙上全是画。
比井壁那幅更完整。
一幅画显示地宫祭坛被点燃,镇守者倒下,半卷《镇鬼录》被人挖走。另一幅画是阴符派遗址,十二个活人被钉在木桩上,血流入地。
最后一幅,是两条命脉交汇。
一条来自地宫,一条来自遗址。
交汇点,正是他们现在站的位置。
“这里是节点。”岑晚说,“双生鬼门的连接中枢。”
谢停渊走到铜棺前,伸手想碰。
就在指尖快要碰到的时候,逆命直觉炸了。
他猛地缩手。
下一秒,三根骨针从棺缝里弹出,钉在他刚才的位置。
“不能碰。”他说。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旧伤,是小时候被父亲留下的护身符划的。现在那道疤在跳,像有东西在下面动。
他忽然想起什么。
从脖子底下拉出一块金属牌,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牌子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血醒之人,即为承罪之刃。”
他把牌子按在石碑上。
碑文亮了。
整间密室的灯全亮了。
墙上的画开始动。
不是投影,是颜料自己在流动。
画面最终停在一个场景:三百年前,一个年轻道士跪在井底,把一块水晶塞进自己胸口。他抬头,脸和谢停渊一模一样。
谢停渊呼吸一滞。
“那是我爹。”他说。
岑晚看着画,声音很轻:“他不是死于意外。他是自愿进入系统的。”
“所以他才给我三年缓冲期。”谢停渊握紧拳头,“他知道我会接替。”
密室安静下来。
只有血玉怀表还在震。
突然,谢停渊脑子里的系统界面又跳出来。
【任务更新:两小时内抵达宗门禁地入口。】
【新增奖励:解锁宿主血脉权限。】
他冷笑一声,把界面关掉。
“它怕我们觉醒。”他说。
岑晚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幅画。
“现在我们知道他的计划了。”她说,“也知道怎么反制。”
她指向壁画角落的一条暗线。
“这条路通向禁地外围,没人守。”
谢停渊看着她。
“你是想让他以为我们按他的剧本走?”
她点头。
“但他忘了。”她说,“棋手也可以变成棋子。”
谢停渊没说话。
他把父亲的金属牌收回衣服里,摸了下胸口的疤。
热感还在,但不再刺痛。
像某种确认。
两人转身,走向密室另一侧的出口。
石门开启后,是一段向上的阶梯。
阶梯尽头有光。
微弱,但真实。
谢停渊走在前面,手电关了。
他摸出一把无糖口香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咀嚼声在通道里回荡。
岑晚跟在他身后,右手一直按在风衣内袋。
血玉怀表最后一次震动。
然后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