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两界镇的断壁残垣上,将砖石染成暗红。硝烟裹着焦糊的木屑在街巷间盘旋,被晚风卷过破损的城垛,留下满鼻呛人的烟火气。
墙角处,断裂的兵刃斜插在焦土中,刃口还凝着暗红血珠,几只乌鸦落在歪斜的箭楼顶端,发出嘶哑的啼鸣,为这场刚歇的厮杀添了几分萧瑟。
德莱厄斯的铁靴重重踏在碎石路,每一步都震起细碎尘埃。
他抬手抹去脸颊溅落的泥点,玄铁铠甲在暮色中泛着冷硬光泽,肩甲处几道深可见骨的划痕,是以前与兽人作战时留下的印记。
目光扫过麾下士兵,他们大多瘫坐在地,甲胄歪斜,不少人肩头渗着血渍,浸透了粗布战袍,沉重的喘息声在空荡的街巷里此起彼伏,显然在连番鏖战中耗尽了气力。
可这位奥马帝国的指挥官,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周身流转的斗气如暗涌的潮水,尚未见底,眼底翻涌的愠怒几乎要冲破眼眶。
“这两个家伙,倒真有几分悍勇。”
他咬牙低语,视线越过散落的尸骸,锁定前方阵中两道挺拔身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剑柄,指腹磨过冰冷的纹路,
“那个叫李查德的小领主,不过是德玛帝国不起眼的角色,手下竟藏着这般狠角色。首相大人将两界镇交予我镇守,如今却被这伙人搅得阵脚大乱,若不留下点教训,奥马帝国的颜面何在?”
身旁的副将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脸色苍白地劝道:
“将军,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方才与兽人拼杀已折损过半,再与这支部队硬拼,怕是……”
“住口!”
德莱厄斯厉声打断,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奥马帝国的军人,何时惧过厮杀?即便疲惫,也断不能让敌人小瞧!”
他猛地翻身上马,马夫早已拉紧缰绳待命,见他颔首,当即松手。
战马似通人性,长嘶一声扬起前蹄,铁蹄踏地溅起碎石,带着凌厉气势直冲向前方,
道莱格与希斯特的身影在暮色中愈发清晰。
百余骑精锐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铁甲碰撞的脆响交织成雄浑战歌,每一名骑士都腰杆笔直,手中马枪寒光凛冽,马鬃被风掀起,露出油亮的皮毛,尽显兵强马壮的威势。
道莱格正低头擦拭长枪,玄铁枪身泛着冷光,五十五斤的重量压在掌心却稳如磐石。
枪尾绑着的红绳随风飘动,看似寻常,实则在对战时能干扰敌人视线——这是他征战多年总结的小门道,屡试不爽。
听到身后马蹄声如惊雷滚来,他缓缓抬头,深邃的眼眸中不见半分慌乱,指尖在枪尖轻轻一弹,发出清脆嗡鸣。身旁的希斯特早已抽出弯刀,刀锋映着残阳,流转着冷冽锋芒,五阶强者的气息如无形气场,悄然扩散开来。
“奥马帝国的主将亲自出马了。”
希斯特侧头轻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看这阵仗,是想找回点面子?”
道莱格微微颔首,抬手将长枪扛在肩头,枪尖斜指地面:
“他若单独来战,不足为惧;即便带着百余骑兵,你我联手,也能轻松应对。”
“武者没了信心,未战先败。我们跟着领主大人征战至今,何曾怕过强敌?”
希斯特咧嘴一笑,眼中战意升腾,手腕翻转间,弯刀划出几道冷芒:
“正有此意,今日便让这奥马将军瞧瞧,咱们李查德手下军人的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德莱厄斯的战马已冲到近前,距离道莱格不足十丈。
他双腿夹紧马腹,腰身猛地发力,手中马枪如离弦之箭般直刺而出,枪尖带着破空的锐啸,直指道莱格心口——这一枪凝聚了他八成斗气,势要一击毙命。
道莱格眼神一凛,手腕翻转,长枪精准递出,“咣”的一声脆响震耳欲聋,两杆长枪狠狠相撞,强劲的冲击力顺着枪身蔓延开来,道莱格身形一致,然后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德莱厄斯也不好受,虎口震裂,鲜血顺着枪杆滴落,整个人被震得向后仰去,若非死死夹住马腹,险些摔下战马。
胯下战马更是不堪重负,前蹄跪地,发出痛苦嘶鸣,原本迅猛的冲势骤然停滞。
德莱厄斯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料到,道莱格的实力竟然有四阶,方才的豪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这转瞬即逝的破绽,被希斯特精准捕捉。
他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猎豹般窜出,借着冲势跃至半空,手中弯刀带着呼啸风声,直劈德莱厄斯脖颈——五阶强者的速度快如闪电,刀锋尚未及身,冰冷的杀意已让德莱厄斯浑身汗毛倒竖,后背惊出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德莱厄斯指间的防御戒指骤然亮起柔和光晕,一层透明防御罩瞬间展开,将他护在其中。
“嘣”的一声闷响,希斯特的弯刀狠狠砍在防御罩上,火星四溅,如流星划过暮色。防御罩泛起涟漪,却顽强地挡住了攻击,德莱厄斯侥幸逃过一劫,心脏狂跳不止,死亡的阴影让他浑身发冷。
“撤!”
他不敢再有半分迟疑,猛地勒转马头,缰绳在手心中勒出深深红痕,战马硬生生扭转方向,前蹄刨地,带着他向后方狂奔。
身后的百余骑兵虽不明所以,但见主将掉头,也立刻紧随其后,马蹄扬起漫天尘土,狼狈撤离的身影与来时的气势判若两人。
希斯特本想策马追赶,却被道莱格伸手拦住。
“不必追了。”
从远处回来的道莱格收枪而立,目光望着德莱厄斯逃窜的方向,沉声道,
“他的防御戒指已触发,短时间内难有再战之力,料想不会再贸然纠缠。当务之急是收复两界镇,清点物资、救治伤员,后续面对奥马帝国的反扑,我们压力不小,需保存实力。”
希斯特闻言,低头看了看弯刀上的豁口,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收起兵器,转身高声下令:
“弟兄们,清剿残敌!注意搜查粮草和药品,救治受伤的弟兄!”
残存的奥马士兵本就士气低落,失去主将指挥后更是溃不成军,面对道莱格部队的猛攻,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
街巷间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余下伤者的呻吟和士兵清理战场的吆喝声。
德莱厄斯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两界镇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模糊,心中满是屈辱与无力——连番与兽人帝国作战已耗损良多,如今竟被一个小领主夺走重镇,这份耻辱如针般扎在心头。
“李查德……道莱格……”
他咬碎银牙,眼底翻涌着滔天愤恨,
“今日之辱,我德莱厄斯记下了,他日定要率大军归来,踏平两界镇,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
说罢,他猛地一夹马腹,带着残余部队仓皇向西城门逃窜。
与此同时,西城门方向扬起漫天尘土,罗斯带着麾下部队匆匆赶来。他勒住战马,抬手抹去额头汗水,目光穿过烟尘,正好看到奥马帝国的军队如丧家之犬般撤出城门,盔甲歪斜,丢盔弃甲,模样狼狈不堪。
“奥马人撤了?”
罗斯身旁的亲兵惊喜地喊道,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罗斯眉头微皱,心中却打起了算盘:
奥马军刚战败,士气低落,此刻若拦截,或许能捡些便宜,但自家部队也刚经历长途奔袭,疲惫不堪;不如放他们离去,自己顺势进入两界镇——毕竟同属德玛帝国,理查德总不至于做得太绝,好歹会分给自己半座城镇,总比空手而归强。
他抬手示意部队停下,沉声道:
“不必拦截,让他们走。待奥马人撤离,我们直接进城,接管西城门一带。”
亲兵们纷纷领命,勒住战马,目光紧盯着奥马军队远去的背影,脸上满是期待。
可现实往往不如人意。奥马军队刚撤离完毕,城门便缓缓闭合,紧接着,城墙上响起一阵吆喝声,几面旗帜被缓缓升起。罗斯眯眼望去,心脏猛地一沉——那是李查德的旗帜!
旗帜上,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利爪紧扣着挣扎的巨龙,丝线绣成的羽毛栩栩如生,巨龙的鳞片泛着金属光泽,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威慑力,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怎么会……这么快?”
罗斯失声喃喃,满脸难以置信。他带着部队赶路时,明明听闻战斗还在东门胶着,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对方竟已拿下整座城镇,连西门都被控制,还升起了旗帜。这般攻势,未免太过迅猛!
身旁的亲兵也慌了神:
“大人,这……这李查德的部队也太强悍了吧?连奥马正规军都挡不住,我们……我们能打得过吗?”
罗斯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深知自家部队的实力,比起奥马正规军尚且稍逊一筹,面对这支连奥马军都能击溃的劲旅,根本毫无胜算。
可就这么放弃两界镇,他又心有不甘——这片土地是他祖辈传下的基业,如今被同族夺走,日后在帝国境内怕是要沦为笑柄。他勒着缰绳,手指微微颤抖,陷入了两难的纠结,风卷起尘土落在他肩头,竟浑然未觉。
就在这时,西城门缓缓开启,一支五百人的队伍缓缓驶出,步伐整齐,甲胄鲜亮,手中兵器泛着冷光,显然是精锐之师。
为首一人骑着黑马,正是道莱格,他身后跟着的士兵个个精神抖擞,与刚经历过厮杀的疲惫截然不同,显然是留守城镇的后备力量。
罗斯心中一动,莫名生出一丝期待:难道李查德良心发现,要将城镇还给自己?他定了定神,示意部队原地待命,目光紧盯着道莱格一行人的动向。
短短几分钟,道莱格便带着队伍来到罗斯阵前,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他对着罗斯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失沉稳:
“亲爱的罗斯大人,你好。”
罗斯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勒马沉声道:
“原来是道莱格队长。两界镇本是我罗斯家族的领地,你们占领此地,究竟是何用意?”话语间带着几分不满,毕竟城镇被夺,任谁心中都不会痛快。
道莱格直起身,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声音清晰有力:
“罗斯大人说笑了,两界镇早已被奥马帝国侵占多年,并非你的领地。根据德玛帝国律法,凡从外敌手中夺回的领土,收复者可将其划入自己的领地范围,这点大人不会不知吧?”
“这……这……”
罗斯一时语塞,脸颊涨得通红。他自然知晓这条律法,只是不愿承认眼前的事实——自己未能夺回领地,反倒被同为德玛领主的理查德抢占了先机,如今对方占着法理,自己竟无从反驳。身旁的亲兵们也纷纷低下头,不敢与道莱格对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道莱格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微微一笑,打破了沉默:
“不过我瞧着罗斯大人也是位有能力的领主,眼下正好有个机会,或许能让你继续留在两界镇发展,不知大人是否有兴趣?”
罗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追问道:
“什么意思?你不妨直说,不必绕弯子。”
他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只要能保住些许利益,无论是什么机会,都愿意一听究竟。风卷着城墙上的旗帜声传来,雄鹰展翅的图案在暮色中愈发清晰,仿佛预示着这片土地即将迎来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