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被气的眼前阵阵发黑,这小贱人不但咒她全家死光,还咒她短命。
“我呸呸呸!”刘婆子气得浑身发抖。
她最得意的就是自己家香火旺,儿孙满堂。
周清欢这话简直是戳了她的肺管子上了。
“你个死丫头片子,你胡说八道些啥?你才全家死光了呢。我撕烂你的嘴。”
“老娘的儿女多着呢,个个都好好的。
老娘命好福气大,生了好几个儿子,我们老刘家在我们村,那是人丁兴旺的大户。
我老伴儿身体硬朗着呢,一顿能吃三大碗饭。
你咒谁呢你?你个没教养的玩意儿,你们全家才死光了呢!”
她越说越来劲,觉得自个儿占了理,一拍大腿,就准备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撒泼。
“你等着,我这就找小顾去。我非得问问他,他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丧门星。
他娶的这是个啥玩意儿?尖酸刻薄,没大没小,啊呀,我不活了。
是不是他放不下我老婆子,所以故意找你这么个东西来,拿你当枪使,变着法儿地赶我走。
哎呀妈呀,我这才来了一天,小顾咋就这么放不下我这老婆子,咋就这么招人烦呢!啊啊啊……”
周清欢乐了,是真心的高兴,“刘婆子,你咋知道我们全家死光了?实话告诉你,我两辈子的家人都死光了。
嘿嘿嘿,那啥,你赶紧嚎。越大声越好。
正好,我也要找他问问。
既然你们老刘家人丁兴旺,又都没死绝,那你凭啥赖在我家不走?
要让我男人给你当孝子贤孙,养着你啊!没这个道理呀?
家产啥的你就别想了,那都是我的。敢带走我们家一分钱,我就要你老命。”
周清欢突然变脸,“说,把你家的地址给我。
你是哪个公社哪个大队的?
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大队部打电话,我得好好问问你们大队长,现在的农民都这么闲的吗?
农忙的时候不在家好好劳动,为了逃避劳动,找各种借口跑到别人家来混吃混喝。
刘婆子,你这思想很有问题啊!你这叫脱离人民群众,你这是在给广大贫下中农脸上抹黑。”
一顶接一顶的大帽子扣下来,直接把刘婆子给砸懵了。
在村里吵架,大家骂的都是些家长里短,谁他妈的跟你扯这些“人民群众”、“思想问题”啊!?
刘婆子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清欢看她那怂样,冷笑一声。
从炕上那堆破衣服里,把夹在中间的那本小红书给翻了出来。
继续加强度,争取把这老婆子干尿了。
刚才刘婆子翻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小红书,这玩意儿不稀奇,在农村也有,她压根儿就没重视。
周清欢知道这老婆子大字不识一个。
所以她也不怕穿帮,随手翻到一页,就开始用一种抑扬顿挫,像开批斗会似的,大声地念了起来。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那样温良恭俭让。
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她念完一句,就抬眼看看刘婆子。
刘婆子已经傻了。
周清欢又翻了一页,继续念,“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
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这几句咋这么熟呢!?好像在周家读过。管他呢,反正刘婆子也不懂。
念完,周清欢“啪”的一声把书合上,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举起来。
她对着刘婆子,义正言辞地大声喊,“打倒一切地主阶级牛鬼蛇神,打倒老刘婆子。
星星,你也跟着姐姐喊。”
周清欢拉起贴着墙的小孩儿,“你奶奶已经走上歪门邪道,咱们这样是为她好,来,跟着我喊,打倒刘婆子。”
小孩儿不懂这个,只听周清欢说,这事儿对奶奶好,于是,她也举手跟着喊,“打倒刘婆子……”
周清欢朝刘婆子龇牙,“刘婆子,你别嫌简陋啊!虽然现在观众少了点儿,就我俩在这儿斗你,但咱也得有点儿仪式感,对不对?”
她拍了拍手里的红宝书,“你等着,等啥时候人多了,我再当着大伙儿的面,好好地,隆重地,正式地斗一斗你。”
刘婆子在村里虽然也算是个厉害角色,可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
她虽然没文化,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那些年村里开批斗会的场景,那些不好的记忆,一下子全都涌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吓得一个激灵,两腿发软,差点儿就当场给周清欢跪了。
就在斗争会进入白热化阶段,这时,拎着一个网兜的顾绍东回来了。
他刚走进屋,就听见房间里有人在大声喧哗。
他以为这两个人又干起来了。
赶紧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门口,往屋里一看。
然后,他就见到了,他那个刚“娶”回来的小媳妇儿,一只手拿着红宝书,一只手握着拳头,正带着一脸浩然正气,对着炕边儿上的刘婆子,进行“批斗”。
她自己斗不算,还拉上个小的。
刘婆子那张老脸青白青白的。
顾绍东,“……”
他才离开了几分钟,这就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