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周清欢做的。
她没让刘婆子沾手,一来是信不过这老虔婆的手艺,二来还是最重要的,她怕这老虔婆太恨她,往她碗里吐痰。
“……”
晚饭依然做了细粮和粗粮。
白米饭是给她和小草的,粗粮饭是给刘婆子的。
既然要干体力活儿,就得给她吃点儿干饭,顶饿,就不给她喝粥了。
简单的炒了两个菜,也没有肉,全靠舍得放调料,再加上她的手艺,倒也能吃。
饭菜齐活,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大米饭,一碗给了小草。就两碗,一点儿不多,一点儿不少。
又把粗粮饭“哐”地一声搁在刘婆子跟前,“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刘婆子看着自己碗里那能刺嗓子的粗粮,再看看周清欢和小草碗里那雪白喷香的大米饭,一张老脸拉得老长。
周清欢,“你也不用不高兴,啥家庭啊?哪能人人都吃大米饭?
上别人家看看去,都吃糠咽菜呢,哪能吃上粗粮,你就偷着乐吧!
呐,吃菜,我对你好吧!”
周清欢还好心的一样菜给刘婆子夹了一筷子,然后把两盘菜跟小草分了。
刘婆子眼睁睁的看着菜没了,她眼睛发酸,眼泪又掉碗里了。
周清欢当自己“眼瞎”,吃的可欢实了。
吃完饭,刘婆子没用周清欢吩咐,自觉又认命地收拾碗筷去刷锅。
在厨房里她还听见周清欢在哔哔,“草啊,看见没?小树不修不直溜,啥玩意儿都得靠教育。
你奶不是啥好人,我看看能不能挽救她吧!能改造过来的人,咱们尽量改造,总得给个机会不是。
劳改犯还讲究重新做人呢!”
刘婆子,“……”
晚上。
这年头,也没有啥娱乐活动,开着灯还舍不得电费,所以基本上吃完饭在外面遛一圈,老早就上炕睡觉了。
八点左右,左邻右舍的灯接二连三的灭了。
周清欢催促刘婆子,“行了,别磨蹭了,该干活儿了。”
刘婆子身子一僵,然后认命的出去了。
屋里,刘小草已经洗漱好,周清欢安排她上炕躺下,“草啊!想不想上学?
就像咱们今天在路上看见的那些小孩儿一样,每天背着小书包,高高兴兴地出门。
到了学校,有好多跟你一样大的孩子,大家坐在一块儿,听老师讲故事,教你们认字,唱歌儿。
下课了,你们就能一块儿玩儿,跳皮筋,扔沙包,捉迷藏。
我听说中午学校还管饭呢!
等放了学,我去学校接你回家。
上了学,你就能认识好多好多的字,以后再也没人能骗你了,你想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刘小草的小手紧紧抓着被角,脑子里全是周清欢描述的美好画面。
背书包,唱歌,和好多小朋友一起玩儿。
这些对她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她想起了在老家的时候,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跟娘一起干活儿,喂猪割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是她们干。
二叔家的堂哥堂姐,每天都能穿得干干净净去上学。她只能趴在院墙的豁口上,羡慕地看着他们走远。
她奶看见了就掐着她的耳朵骂她,骂她是个赔钱货,赔钱货还想上学?
骂她跟她娘一样,就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活该一辈子伺候人的贱人。”
娘背后哭,说一定想办法让她上学,她会跟爹说,可还没来得及说,爹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我想去。”
刘小草的声音很小,却透着压抑不住的渴望。
周清欢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好,你想上,我就去跟你顾爸爸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她给小草拉了拉薄被,“今天晚上你好好睡觉,刘婆子在外头挖地呢,没功夫回来欺负你。
就算她干完了活儿,也累得跟死狗一样,没力气找你麻烦。”
刘小草听话地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子在被窝里放松下来,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周清欢掖好被角,拉了灯绳,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没回自个儿屋,而是进了厨房,厨房有后窗户,能看到后院儿。
周清欢站在后窗边上,往后面看。
今天晚上竟然有月光,真是便宜刘婆子了,但也能让她看清院子里的情形。
刘婆子正弓着腰,一下一下地挥着锄头。还挺卖力的,没偷懒。
周清欢冷笑。
这老虔婆大概是以为,只要抓紧把这块地刨完了,就万事大吉了。
天真,还有两垄地等着她呢!
只不过,周清欢现在不打算说。
就得让她在快要看见希望的时候,再亲手把那点儿希望给掐灭了,这才能让她记忆深刻。
周清欢不知道的是,很快也有一个“惊喜”正在等着她。
看了一会儿刘婆子,发现她干活挺认真,没偷懒也就不再多看,转身回了自己屋,舒舒服服地进了空间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后院里,刘婆子正挥汗如雨。
汗水顺着她额头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她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手上沾的泥又糊了满脸。
手里的锄头,好像有千斤重。每挥一下,都得使出吃奶的劲儿。
浑身那个热呀!本来就进入了夏天,不动都热,何况是重体力劳动。她感觉自己像进了蒸笼。
只一会儿的功夫,后腰像要断了,两个胳膊又酸又麻,连抬起来都费劲。虎口处更是被粗糙的锄头柄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说老实话,在老家那会儿,她哪里干过这种重活儿?
家里有老头子,有两个儿子,还有俩儿媳妇儿,地里的活儿,啥时候轮到她这么卖命?
她也就是在家里做做饭,洗洗衣裳,偶尔跟着下地挣工分,那也是挑最轻省的活儿干,大部分时间都在磨洋工,跟东家长西家短地扯老婆舌。
哪像现在,哎!
刘婆子想家了,来之前都以为他是进城享福的,谁能想到他进了城会被人欺负成老妈子,还被陷害写了认罪书。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刘婆子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更憋屈的是,她还不敢大声哭,就怕人发现了,周清欢把他的认罪书拿出来,让她丢大人。
于是,刘婆子一边哭着一边刨着,一边刨着一边哭着。
就这么干着干着一直干到天快亮了,刘婆子两条腿软的像面条,前后院的地真的被她给刨完了,还挺有成就感的。
把锄头一扔,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房间,就像周清欢说的,她哪里顾得上骂刘小草,一头扎在炕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