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都怪我啊!”
“是我没用,把闺女扔在那个鬼地方受罪。”
“娜娜,你才十六岁啊!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妈怎么活啊!你这是要妈的命啊!”
秦凤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都顾不上擦,哭的王组长都看不下去了。
你光在这儿哭有什么用啊?
再哭下去,时间不都耽误了。
孩子在医院里等着你拿钱救命呢!
从这儿到西北,坐火车都得好几天,你在这儿多耽误一分钟,孩子那边就多一分危险。
别到时候你紧赶慢赶地到了,孩子,那啥,不是她说丧气话,去晚了孩子都凉了。
王组长上前用力掰开秦凤英抓着电话的手。
“别哭了。”
“现在哭能解决问题吗?哭能把你闺女哭好吗?”
“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想办法去西北,去医院看她,孩子等你救命呢!”
王组长一边说,一边从自己兜里掏出手帕,胡乱地在秦凤英脸上一通猛擦。
“我给你批假,你想请几天就请几天,工资照发,你现在,马上去收拾东西。”
王组长的话,总算是把秦凤英给说醒了一点。
对。
她去西北。
她要去见孩子。
她的闺女还在医院里等着她。
秦凤英止住了哭声,但身子还在不受控制地抖。
她六神无主地看着王组长,说,“大川,我得给大川打电话。”
“孩子出事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得跟他一起去啊!”
“对对对,赶紧打。”王组长这次态度好得不得了,也特别痛快。
她把电话又塞回秦凤英手里,催促她,“快打,快打,别耽误时间。”
秦凤英哆哆嗦嗦地拨通了周大川单位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被人接了起来。
“喂,你好,机械厂。”
“同,同志,你好,我找一下周大川,我是他爱人秦凤英,有急事。”
“哦,你等一下。”
几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周大川的声音。
“凤英啊,怎么了,又打电话到单位来,不是说了没事别往这儿打吗?”
秦凤英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大川。呜呜呜呜……大川呐,呜呜呜……”
周大川,“……”
“娜娜,娜娜出事了。”
周大川在那头愣了一下,“娜娜,她咋了?”
“她从山坡上摔下去了,摔到了头,还摔断了一条腿。
现在在县医院抢救,大夫说……大夫说人可能不行了。”
秦凤英把事情挑着最紧要的,又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周大川此刻也懵了,僵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周大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啥啊?”秦凤英又哭了,“呜呜呜……大川,我们得赶紧去看看孩子啊!”
“去,马上去。”周大川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钱,住院要花不少钱吧?”
一提到钱,秦凤英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们家现在一屁股债,为了给周娇办回城,她连自行车都卖了,还欠着亲戚朋友一堆钱。
哪儿还有钱给孩子住院啊!
“我,我身上还有几十块钱,可大夫说后续用药是个无底洞。”秦凤英绝望地说。
“跟厂里预支,我跟我们厂里预支两个月工资,你也去跟你们厂里说说,能预支多少是多少,先救孩子的命要紧。”周大川在那边当机立断。
“好,好,我,我这就去。”
王组长在一边,把两个人说的话听得真真的。
她看着秦凤英那张绝的脸,心里也跟着发酸。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她没等秦凤英放下电话,就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
然后刷刷刷地,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张预支两个月工资的申请批条,很快就写好了。
她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摸出印章盖了上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这边秦凤英刚放下电话,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的时候。
人家王组长就把那张批条直接递到了她面前。
“拿着。”
秦凤英愣愣地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字。
“申请预支工资……”
她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王组长。这人以前跟自己不对付,老是鸡蛋里挑骨头挑她毛病。
到了关键时刻这人还挺仗义,秦凤英心里挺感动的。
“组长,这……呜呜呜,谢谢你。”
王组长,“别这了那了。赶紧的,拿着这个,直接去找咱们主任签字,让他特事特办,签完字就去财务领钱。”
秦凤英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但这一次,是感动的泪水。
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对着王组长,一个劲儿地鞠躬。
“谢谢,谢谢组长,谢谢你,我……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行了行了,快去吧。”王组长摆摆手,把她往外推,“记住,救人要紧,时间就是命。”
秦凤英拿着批条,转身就往主任办公室跑去。
王组长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怜啊!
西北那么老远,等他们两口子赶到那儿,孩子还不知道咋地了呢!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真没抢救过来……
哎!造孽啊。
……
两个小时后。
市火车站。
周大川和秦凤英两个人,像两道失了魂的影子,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里。
两个人的眼睛都是又红又肿。
周大川拿着两张刚刚买到的,去西北的硬座车票。卧铺票买不起,这时候能省一分是一分。
不过路这么远,两个人就要遭罪了。
一列绿皮火车缓缓地驶入了站台。
周大川拉了一把秦凤英,“走,是我们的车。”
两个人随着拥挤的人潮,登上了火车。
车
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把行李安放好。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城市景象开始慢慢后退。
秦凤英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景物,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
夫妻俩谁也没有说话。
火车哐当哐当,一路朝着遥远的西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