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浸了墨,后坡的风裹着凉意,却吹不散土窑透气孔里飘出的暖香。雷豹坐在窑口旁的石板上,手里捏着火把,火光映得他侧脸轮廓愈发硬朗,黑石靠在他腿上,小脑袋一点一点,手里还攥着根细树枝,嘴里嘟囔着“不困,我要看透气孔”,眼皮却已经快黏在一起。
“困了就睡,透气孔有我看着。”雷豹低头,声音放得极轻,伸手把黑石往怀里拢了拢,又把自己的兽皮披风盖在他身上。黑石蹭了蹭他的胸口,含糊应了声“嗯”,没一会儿就发出了浅浅的呼噜声,手里的树枝“啪嗒”掉在地上,孤狼立刻凑过来,用嘴叼着树枝,轻轻放在旁边,生怕弄出声响吵醒他。
雷豹抬头望向透气孔,青烟在火光里看得格外清楚,细细一缕,顺着风往石院的方向飘。他伸手试了试透气孔的温度,指尖刚碰到就缩了回来,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温度还足,看来明天开窑,陶罐大概率能成。他想起云舒白天期待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暖起来,等陶罐装了禾粒,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稳。
后半夜刚过,凌风就提着竹筒来了,薄荷水的清凉在夜里格外明显。他轻手轻脚走到窑口旁,见雷豹正盯着透气孔,黑石在他怀里睡得香甜,就放轻了脚步:“换我吧,你带黑石回去睡,守了半宿,也累了。”
雷豹回头,见他手里还拿着块软兽皮,知道是怕黑石醒了着凉,忍不住笑了笑:“行,那我先带他回去,你要是累了,就喊我,别硬撑。”说着小心翼翼地抱起黑石,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孤狼跟在他身后,尾巴轻轻晃着,没发出一点声响。
凌风坐在雷豹刚才的位置,把竹筒放在旁边,手里捏着细树枝,时不时往透气孔旁拨一拨——刚才风大,吹了点枯草过来,他怕堵了透气孔,影响窑火。火光映着他的侧脸,耳尖还带着点未散的红,想起白天给云舒擦药油时,她指尖的温度,心里就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软乎乎的。
他凑到透气孔前,闭上眼睛,听着窑里隐约传来的“噼啪”声,那是陶土在高温下蜕变的声音。他在心里默默盼着,明天一定要让陶罐都完好无损,让云舒能笑着把禾粒装进去,让她不用再担心“没罐子装粮”的事。
石院里,云舒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睁开眼,就看见墨渊坐在兽皮边,手里拿着块磨好的木片,正轻轻打磨着什么。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把他冰蓝的眸子衬得格外温柔。
“墨渊,你怎么还没睡?”云舒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墨渊立刻回头,见她醒了,就放下手里的木片,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着凉,才放心:“怕你夜里渴,给你磨个木杯,以后喝水不用总拿竹筒,轻便些。”
云舒凑过去看,只见那木杯已经初具模样,杯口被磨得光滑圆润,杯身上还刻了朵小小的禾穗,虽然简单,却看得出来格外用心。她伸手摸了摸,指尖蹭过木杯的温度,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墨渊,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墨渊笑了笑,把木杯放在她枕边,“再睡会儿,天还没亮,等天亮了,咱们就去等开窑。”说着帮她把兽皮盖好,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直到她再次睡熟,才拿起木片,继续打磨。
狐离的帐篷里,还亮着一点微弱的火光。他坐在兽皮上,手里拿着颗晒干的蜜果,正用竹刀轻轻削着果核——他想给云舒做个蜜果核手链,串上几颗小珠子,戴在手上好看,也能当个念想。竹刀在他手里格外灵活,没一会儿,果核就被削得圆润光滑,他把果核放在手心,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碎屑,眼里满是笑意。
天刚蒙蒙亮时,黑石就醒了,一睁开眼,就想起今天要开窑,立刻从兽皮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就往外跑,嘴里喊着“开窑啦!开窑啦!”。雷豹刚睡醒,就看见他跑没了影,赶紧追了出去,生怕他跑太快摔着。
云舒也被黑石的喊声吵醒,刚坐起来,墨渊就递过来一杯温水,“先喝点水,再去洗漱,等会儿狐离煮了禾粥,吃点再去看开窑。”云舒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往下滑,舒服极了——这就是墨渊昨晚磨的木杯,握在手里大小刚好,还带着淡淡的木香味。
众人吃过禾粥,就一起往后坡的土窑走。黑石跑在最前面,手里举着个小竹篮,“等陶罐开出来,我要第一个帮舒舒装禾粒!”阿亮和阿暖跟在他身后,小爪子跑得飞快,尾巴摇得像朵花。
到了土窑旁,凌风已经把透气孔旁边的枯草都清理干净了,见众人来了,就站起身,目光落在云舒身上,声音放轻:“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应该可以开窑了。”
狐离蹲在窑口旁,摸了摸封窑的陶泥,见陶泥已经全干了,就点点头:“可以开了,墨渊,你跟雷豹一起,小心点,别碰碎了陶罐。”
墨渊和雷豹应了声,各自拿起石镐,轻轻敲着封窑的陶泥。陶泥“簌簌”地往下掉,没一会儿,窑口就露出了一道缝隙。云舒凑过去,眼睛瞪得圆圆的,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手心都冒出了点薄汗。
凌风站在她身边,见她紧张得攥着衣角,就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低声说:“别紧张,肯定没问题的。”墨渊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冰蓝的眸子里满是安抚:“放心,我会小心。”
随着最后一块陶泥被敲掉,窑口彻底打开了。一股带着陶土香和薄荷香的热气扑面而来,众人都往后退了退,等热气散了些,才凑过去看——只见窑里整齐地摆着一排排陶罐,有的大有的小,罐身被烧得呈深褐色,光滑圆润,没有一点裂痕!
“成了!陶罐成了!”黑石第一个欢呼起来,伸手就想往里摸,雷豹赶紧拉住他,“别碰,还烫着呢!”云舒看着那些完好无损的陶罐,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想起前两次烧陶失败时的失落,想起墨渊陪她熬夜调整土窑的模样,心里又酸又甜,忍不住笑了出来。
狐离走过来,递给她一块软兽皮,“别激动,小心眼泪掉下来,等陶罐凉了,咱们就把禾粒装进去。”墨渊则走到窑边,仔细检查着每一个陶罐,确认都没有裂痕,才回头对云舒说:“都好着,没有裂的,你不用再担心了。”
凌风也笑了,他走到窑的另一边,拿起一个小小的陶罐——那是他前两晚捏的,专门用来装草药油的,现在也完好无损。他把小陶罐递到云舒手里,“给你,以后装草药油,就用这个,不容易洒。”
云舒接过小陶罐,指尖蹭过罐身的温度,心里满是欢喜。她看着眼前的众人,看着窑里的陶罐,看着不远处防雨棚下,那篮金黄的禾粒,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往后,他们有粮可存,有罐可装,有彼此相伴,这样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安稳。
太阳慢慢爬上山头,阳光照在土窑上,照在众人的笑脸上,也照在那些还带着温度的陶罐上。等陶罐凉透,他们就会把金黄的禾粒装进去,把希望和安稳,都好好珍藏起来,朝着更好的日子,一步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