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至半空时,石院后的小坡已经烫得能烙脚,土窑封得严严实实,透气孔里偶尔溅出的细小火星,刚落在干草上,就被凌风用细树枝挑开,动作快得没半点迟疑。他守在窑旁,手里攥着树枝,时不时凑到透气孔前,指尖探着温度,低声嘀咕:“还稳,再焖会儿,陶罐就不会裂了。”
墨渊拎着竹筒走过来时,薄荷水的清凉顺着筒口往外飘,一下子压下了暑气。他把竹筒递过去,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藏着细心:“喝口,守在这儿太晒,别中暑。”凌风接过,仰头灌了一口,清凉顺着喉咙往下滑,连带着心里的燥热都散了大半,“没事,我盯着就行,你们去忙脱粒,禾穗晒了三天,别错过了好时候。”
“有事喊一声,别自己扛。”墨渊叮嘱完,才转身往晒禾架走,刚靠近就听见云舒的笑声,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里,漾开一圈暖波。
云舒正拎着一束禾穗,见墨渊过来,立刻招手,眼里亮得像落了阳光:“墨渊,你看!这禾穗晒透没?我刚搓了一下,穗粒掉得可快了!”说着就把禾穗递过去,墨渊接过,指尖轻轻一搓,金黄的穗粒立刻落在手心,硬实饱满,还带着阳光晒透的暖意,“透了,今天就能脱完,刚好等陶罐开窑,就能装进去。”
狐离已经把木臼擦得锃亮,还在底部铺了层晒干的薄荷叶,绿色的叶片衬着木臼的棕,看着就清爽。他手里捏着小竹筛,放在木臼旁,九尾轻轻晃着,扫过云舒的手背,软乎乎的:“铺点薄荷,禾粒不沾臼,还能带点香味,筛的时候也省心。”
雷豹扛着最后一捆禾穗过来,肩背绷得紧实,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砸在禾穗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放下禾穗,擦了把汗,声音爽朗:“别耽误了,咱们分工!我抱禾穗,墨渊用木槌脱粒,舒舒筛粒,狐离捆禾秆,黑石递禾穗,快得很!”
黑石立刻凑过来,小短腿跑得飞快,“我保证好好递,不耽误事!”说着就伸手去抱禾穗,结果抱不动,只能拽着禾穗的一角,小脸憋得通红,惹得众人都笑了。
分工定好,众人立刻忙活起来。雷豹把禾穗一把把放进木臼,每放一把,都特意把穗子朝下,“这样木槌砸下去,穗粒掉得干净,不浪费。”墨渊拿起木槌,手臂微微发力,木槌“咚咚”落在禾穗上,力道刚好——既没轻得让穗粒留着,也没重得把禾粒砸碎。
橘红色的木槌落下,金黄的穗粒就像碎金似的,从禾秆上往下掉,落在薄荷叶上,闪着阳光的光泽。黑石蹲在旁边,眼睛都看直了,手指忍不住伸进去,捻起一颗禾粒,“哇!舒舒,这么多禾粒,能做多少禾饼啊?是不是能吃到冬天?”
“能,不仅能吃,还能留一半当种子,明年种更多。”云舒笑着,把木臼里的禾粒和碎禾秆一起倒进竹筛,手腕轻轻晃动,细碎的禾秆和空壳“簌簌”落在地上,筛子里剩下的禾粒,颗颗干净,没有一点杂质。她筛得认真,额角沾了汗,顺着脸颊往下滑,狐离见状,立刻递过软兽皮,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擦一擦,累了就换我,别硬撑。”
“不累,再筛几筛就完了。”云舒摇摇头,手里的动作没停,陶盆很快就装了小半盆禾粒,金黄的一堆,像座小金山,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阿亮和阿暖也没闲着,阿亮叼着地上掉落的禾粒,一趟趟往云舒手里送,小爪子跑得飞快;阿暖则趴在云舒腿边,用爪子按住竹筛的边缘,生怕筛粒时竹筛晃得太厉害,穗粒掉出来。孤狼蹲在雷豹身边,见雷豹抱禾穗累了,就用头蹭蹭他的腿,尾巴摇得欢快,雷豹摸了摸它的头,“好小子,有你陪着,一点都不累!”
凌风守了会儿土窑,见透气孔的烟渐渐变细,知道窑火还稳,就暂时离开,往晒禾架这边走。刚靠近,就看见云舒的指尖——竹筛边缘太糙,把她的指腹蹭得发红,还沾了点禾秆的绿汁,看着就疼。他眉头一下子皱起来,没说话,转身就往石院跑,很快就捧着块浸了草药油的软兽皮回来。
“把手伸出来。”凌风走到云舒身边,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着她。云舒愣了一下,乖乖把手伸过去,他立刻把软兽皮敷在她泛红的指腹上,轻轻揉按,草药的清凉瞬间驱散了刺痛,“竹筛边缘太糙,我等会儿磨光滑,再用软兽皮缠一圈,以后就不硌手了。”
云舒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凌风,你总是这么细心。”凌风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揉按的力道又轻了些,耳尖悄悄泛红。
墨渊在旁边看着,手里的木槌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节奏,只是等会儿往竹筛里倒禾粒时,特意避开了云舒泛红的指尖,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她。
太阳慢慢西斜,暑气散了些,所有的禾穗终于脱完粒。陶盆里堆着满满一盆禾粒,金黄耀眼,旁边捆好的禾秆,整整齐齐靠在墙角,一点都不浪费。狐离把禾粒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杂质,才点头:“干净得很,明天陶罐开窑,就能装进去了。”
雷豹坐在地上,喝着薄荷水,看着满盆禾粒,笑得合不拢嘴:“以后再也不用靠采野禾穗了!冬天有粮,再也不用饿肚子了!”黑石凑过来,伸手摸了摸禾粒,眼睛亮得像星星:“舒舒,明天开窑后,咱们磨禾粉做禾饼好不好?我想抹野蜜吃!”
“好,明天陶罐没问题,就给你做最大的,抹满野蜜。”云舒笑着答应,黑石立刻欢呼起来,围着陶盆跑了两圈,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凌风已经把竹筛磨好了,边缘裹着软兽皮,递到云舒手里:“你试试,不硌手了。”云舒摸了摸,果然光滑柔软,“太好啦,谢谢你!”
墨渊把禾粒倒进竹篮,盖了层薄荷叶,“放防雨棚下,别受潮。”狐离则把禾秆盖好兽皮,“晚上起露,盖着就不会湿了。”
“我去看看土窑。”凌风起身,云舒立刻拎起竹筒跟上,“我给你装新的薄荷水,你守着也方便。”两人往小坡走,墨渊和狐离对视一眼,也带着黑石跟上,阿亮、阿暖和孤狼,蹦蹦跳跳跟在最后。
到了土窑旁,凌风凑到透气孔前,指尖试了试温度,“还足,烟也顺,没毛病。”云舒把薄荷水递给他,“累了就喊我们,别自己扛。”凌风接过,轻轻“嗯”了一声,耳尖更红了。
狐离摸了摸封窑的陶泥,“半干了,不漏热气,半夜来瞧两眼就行。”雷豹立刻拍胸脯:“前半夜我守,凌风后半夜,黑石想跟着就来!”
“我来!我能看透气孔!”黑石举着小手,眼睛亮闪闪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把小坡染成橘红色,窑口的青烟混着禾香,在暮色里格外安心。众人回石院时,狐离煮了热禾粥,放了蜜果,糯得香甜。黑石捧着陶碗,喝得满脸都是,还不忘夸:“太好吃啦!”
饭后,雷豹带着黑石去守窑火,凌风坐在石院门口擦木槌,墨渊帮云舒检查禾粒,狐离整理草药。阿亮和阿暖趴在云舒脚边打呼,孤狼陪着凌风,偶尔望向小坡——窑火还在焖烧,陶罐在高温里慢慢变硬,禾粒在竹篮里静静等待,明天,就会是满是希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