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是在深夜悄悄落下的，没有风，也没有声，像谁用指尖轻轻撒了一把碎糖，悄无声息地铺满了烈风部落的每一寸土地。
云舒是被窗外的寂静唤醒的——往日夜里，风刮过木架上的麻线会发出“沙沙”轻响，山林里偶尔还能听见兽类的低吟，可此刻，天地间静得只剩自己的呼吸声。她揉了揉眼睛，刚坐起身，就见墨渊已经醒了，后背靠着铺了厚兽皮的床头，正微微偏头，透过木屋缝隙往外面看。冰蓝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细碎的白光，连眼底的纹路都染了几分柔和，少了往日首领的冷厉。
“下雪了？”云舒裹着兽皮凑过去，顺着那道缝隙往外瞧，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眼——屋顶上积了层薄薄的白，像盖了块松软的棉絮；木架上挂着的彩色麻线沾了雪粒，红的艳、黄的亮、蓝的静，裹着细碎的白光，活像缀了满串碎钻；远处桑园里的桑苗，也都盖了层浅浅的雪被，只露出一点翠绿的叶尖，显得格外乖巧安静。
“嗯，刚下没多久，雪粒细，不大。”墨渊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又扯过一旁的厚兽皮，把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天还早，再睡会儿，天冷，不用早起忙活。”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落在耳边暖融融的，云舒正想点头，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还伴着狐离软乎乎的小声喊：“舒舒！墨渊！快醒醒！下雪啦！地上白花花的，踩上去‘咯吱’响，可好看了！”
云舒忍不住笑，推了推墨渊的胳膊：“别睡了，狐离都来喊了，咱们出去看看。”两人一起起身，墨渊先伸手摸了摸门帘，确认外面风不大，才掀开兽皮帘。刚开门，就见狐离晃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站在门口，尾巴尖沾了点雪，像裹了层糖霜，阳光一照，亮晶晶的。他手里还拎着个小巧的竹篮，里面装着四个冻硬的野蜜果，果皮通红，冻得像颗颗小灯笼。
“舒舒你看！”狐离把竹篮举到云舒面前，语气满是雀跃，“我刚才去暖窖拿粟米，一出门就看见下雪了，想起你爱吃野蜜果，就去果架上摘了几个，等会儿煮进粥里，甜丝丝的，还能暖身子！”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一颗，用爪子蹭了蹭雪，递到云舒嘴边，“你先尝一口，冻的也好吃，酸酸甜甜的！”
云舒咬了一小口，冰凉的触感裹着果香在嘴里散开，瞬间清醒了不少，刚要说话，就看见不远处的桑园边，雷豹正扛着一把木铲忙活。他穿着厚厚的兽皮袄，额头上却渗了点汗，手里的木铲轻轻拨开桑苗根部的雪，动作格外小心，生怕碰伤了幼苗，拨完一片，又从旁边拎过干草，细细铺在桑苗根部，把雪和幼苗隔开来。
“舒舒！你醒啦！”雷豹抬头看见云舒，嗓门洪亮，却特意放轻了语气，怕惊着桑苗，“昨天青衡跟我说，雪太厚会压弯桑苗的枝，还会冻坏根部，我一早起来就过来铲雪，铺点干草保保暖，肯定能让桑苗安全过冬！”他说着，还拍了拍身边的干草堆，“这都是我前几天晒干的，软乎乎的，隔寒得很！”
另一边，墨鳞正蹲在草药园旁，面前摆着三个陶缸，手里拿着一把干草，把之前晒好的草药一把把收进缸里。见云舒看过来，他立刻招手：“舒舒，过来看看！驱寒的艾草、防着凉的蒲公英根，还有之前采的止血藤，我都收好了，分缸装着，写了木牌贴在缸上，省得以后找错。等会儿我就熬点艾草姜茶，大家喝了暖和，还能防冬天的风寒。”
云舒刚走过去，就见沧澜从镜湖方向走来。他身上没沾多少雪，想来是走得快，只在发梢沾了点白。手里拎着一个粗陶壶，壶口冒着袅袅热气，离得老远就能闻到姜茶的辛辣香气。“刚在镜湖冰下捞了点藕，冻得结实，等会儿炖进羊肉汤里，粉粉的好吃。”沧澜把陶壶递到云舒手里，又摸了摸壶身，确认温度刚好，“这是刚煮好的姜茶，加了点蜂蜜，你先喝口暖暖身子。对了，镜湖的冰面已经够厚了，我刚才踩了踩，没裂，以后想吃鲜鱼，我凿个冰洞就能捞，不用怕冻着，也不用等开春。”
云舒接过陶壶，喝了一口姜茶，辛辣中带着蜂蜜的甜，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众人正围着说话，就见一道黑影从天上俯冲下来，翅膀带起的风卷着雪粒，落在地上“簌簌”响——是凌风。他刚落地，就抖了抖翅膀，把上面的雪抖落一地，随即兴奋地高声喊：“首领！舒舒！有客人来啦！白岩部落的白峰、溪鱼部落的溪石，还有青鹿部落的青衡，都带着族人来了，说要跟咱们商量明年种桑、贸易的事，现在都在部落门口等着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来了精神。云舒把陶壶递给墨鳞，和墨渊一起往部落门口走，狐离、雷豹也赶紧跟上，连沧澜都拎着姜茶，打算给客人们也暖暖身子。刚走到路口，就见不远处站着十几个人，白峰扛着两袋鼓鼓囊囊的干兽肉，兽皮袄上沾了雪，却依旧腰杆笔直；溪石拎着两个竹篮，一个装着干虾，一个装着贝壳，贝壳在阳光下闪着光；青衡怀里抱着一袋桑籽，袋子是用粗麻布缝的，还特意扎了口，怕雪渗进去。
“墨渊首领，云舒雌性，下雪天来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白峰先走上前，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笑着说，“这两袋干兽肉，是咱们部落冬天存的，肉干晒得透，能放好久，分你们一袋，剩下一袋，想跟你们换点纯净盐和驱寒的草药。冬天冷，族里老人孩子容易着凉，草药能派上大用场，纯净盐煮肉也香。”
溪石也赶紧把竹篮递过来，语气带着期待：“我带了点干虾和贝壳，干虾泡软了煮粥、炖肉都鲜，贝壳能给族里雌性做饰品，也能磨成小扣子缝在衣服上。我想换点纯净盐，再换五团彩色麻线，给族里孩子做件厚坎肩，冬天穿暖和，也好看。”
青衡则把怀里的桑籽袋递到云舒手里，袋子沉甸甸的，能感觉到里面桑籽的饱满。“这是咱们部落今年攒的桑籽，我让族人挑了又挑，把空瘪的都筛出去了，剩下的都是颗粒饱满的，明年春天撒下去，成活率肯定高。”他看着云舒，眼里满是恳切，“咱们之前说过要一起种桑、养蚕缫丝，这些桑籽就算我的一点心意，等明年桑苗长起来，咱们一起织丝绸，换更多物资，咱们青鹿部落，也想跟着你们，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墨渊笑着点头，伸手拍了拍三人的肩膀：“都是盟友，说什么打扰。外面冷，快进部落，咱们去公共厨房说，黑石已经熬好了粟米粥，还炖了羊肉，正好一起吃点热的。”说着，就领着众人往公共厨房走，雷豹主动接过白峰手里的干兽肉，凌风则帮溪石拎着竹篮，一路说说笑笑，格外热闹。
公共厨房里，炭火正旺，粟米粥在陶锅里“咕嘟”冒泡，羊肉的醇厚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黑石见众人进来，赶紧拿出陶碗，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热粥，又舀了几块炖得软烂的羊肉。众人围坐在木桌旁，手里捧着热粥，喝一口暖到心底，之前赶路的寒气瞬间散了个干净。
刚喝了两口粥，白峰就放下陶碗，神色认真地开口：“墨渊首领，云舒雌性，咱们之前合作过两次，你们贸易规矩明确，从不压价，还帮咱们解决过凶兽的麻烦，我心里特别认可。我想跟你们定个盟约，以后咱们烈风、白岩、溪鱼、青鹿四个部落，不管是遇到凶兽袭击，还是缺粮食、缺物资，都互相帮衬，不抛弃、不放弃，做永久的盟友，你们看行不行？”
溪石和青衡立刻放下碗，连连点头。“我同意！”溪石语气急切，“之前咱们部落冬天缺盐，是你们低价换给我们，不然族里好多人都熬不过去。有了盟约，咱们就不用怕被别的大部落欺负，还能一起发展，日子肯定越来越红火！”青衡也跟着说：“没错！有盟约在，咱们一起种桑、一起织布、一起贸易，就算遇到难事，四个部落一起扛，也不怕！”
云舒看着三人恳切的眼神，心里满是欢喜，她看向墨渊，见墨渊眼底带着认同，便笑着开口：“我们烈风部落当然愿意！其实我还有个想法，正好趁今天跟大家商量——明年春天，咱们一起扩大桑园，青鹿部落出桑籽和种桑经验，白岩部落出人手，烈风部落出工具，咱们把桑园扩大到三倍，我再教你们养蚕缫丝、染色的手艺。等织出丝绸，咱们四个部落一起去山那边的黑木部落贸易，我听凌风说，黑木部落人多，物资也丰富，丝绸在那边肯定抢手，到时候咱们能换不少好东西，还能把贸易网络再扩大，让更多部落看到咱们的诚意，加入咱们的盟约，一起过上安稳日子。”
“好！这个主意太好！”白峰拍着大腿，激动得声音都高了些，“黑木部落我听过，据说有厉害的工具，要是能跟他们贸易，咱们就能换更好的农具，种地也能省力气，以后再也不用怕冬天缺吃少穿！”青衡更是兴奋，手里的粥碗都晃出了点热气：“那咱们今天就把盟约定下来，不用等开春，早定盟约，早安心，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咱们四个部落一起扛！”
墨渊见状，起身往暖窖走，没过多久，就拎着四罐纯净盐和四块彩色麻线出来，分别递给白峰、溪石、青衡，自己手里也留了一罐盐、一块麻线。他举起手里的盐罐和麻线，声音沉稳有力：“盐是咱们部落生存的根本，麻线是咱们合作的见证，咱们就以盐和麻线为证，今日雪落定盟。此后互为盟友，互相帮衬，共渡难关，共享丰收，绝不背叛，如何？”
“好！以盐为证，以线为盟，绝不背叛！”四人齐声应和，声音洪亮，手里紧紧攥着盐罐和麻线，眼里满是坚定。窗外的雪还在下，雪粒比之前密了些，却依旧安静；屋里的炭火越烧越旺，粥香、肉香、姜茶的香气，混着众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暖得人心里发甜。
云舒靠在墨渊身边，看着眼前四个部落族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满是期待——盟约已定，明年春天，桑园会冒出新芽，蚕宝宝会破卵蠕动，第一匹丝绸会织出鲜亮的色彩；贸易的路上，会有四个部落的身影并肩同行，把温暖和希望带给更多部落。她心中的桃源，不再只是烈风部落的一方安稳，而是多个部落携手同行的红火，这趟以丝为媒、以盟为证的丝路新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