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胜所部的加入,如同给这台略显杂乱的机器注入了关键的润滑剂。两百多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战斗力补充,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黄显声部在北满与日伪周旋的经验,以及对这片土地更深的了解。
临时基地内,气氛悄然转变。原有的松散和各自为政,在共同的旗帜和愈发严峻的生存压力下,逐渐被一种更具凝聚力的秩序所取代。于凤至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契机,在徐建业、赵永胜、王栓柱等核心骨干的全力支持下,开始了对部队的彻底整编。
废弃淘金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全体官兵肃立。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人们脸上,却无人晃动。于凤至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台上,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坚毅、或期盼、或仍带些迷茫的面孔。
“弟兄们!”她的声音清亮,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从辽西转战至此,历尽艰辛,不为苟活,只为抗日!如今,我们在这北满之地,重新汇聚了力量,收拢了失散的兄弟!但这还不够!一盘散沙,挡不住鬼子的铁蹄!我们要成为一把真正的钢刀,一把能刺穿敌人心脏的利刃!”
她停顿片刻,宣布了酝酿已久的决定:
“即日起,我部正式整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一路军敌后独立旅 !我等虽深处敌后,亦为国民革命军序列,肩负光复河山之重任!”
番号的确定,像一剂强心针,让许多原东北军出身的官兵挺直了腰杆,找到了归属。
接着,是具体的编制调整:
“旅下辖两个步兵团,一个直属队!”
“第一团,由原一营、三营及部分收拢弟兄编成,王栓柱任团长!”
“第二团,由原二营、赵永胜副支队长所部及突击大队编成,赵永胜任团长!陈望任副团长兼突击营营长!”
“石根生!”
“到!”
“由你担任旅直属神枪队队长,直属旅部指挥!”
“徐建业,任旅参谋长,统筹情报与作战计划!”
各营、连主官也逐一明确,力求人尽其才。
编制确立,仅仅是第一步。于凤至深知,没有严格的纪律和训练,再好的架子也是空谈。她参照记忆中现代军队的管理模式,结合当前实际,与徐建业、王栓柱等人一起,制定了详细的《独立旅暂行操典》,从内务卫生、军容风纪,到战术训练、协同作战,都做出了明确规定。
训练随即全面展开。没有训练场,林海雪原就是天然的校场。王栓柱负责基础的队列、体能和武器操作;赵永胜则将北满山林作战的经验倾囊相授,如何利用雪地伪装,如何判断兽径与敌踪,如何在极端严寒下保存体力;石根生则带着他的神枪手们,钻研远距离精准射击和潜伏技巧;陈望的突击营,则专注于近战、爆破和强行突击。
训练是艰苦的,尤其是在这酷寒之下。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严明的纪律,士兵们的抱怨少了,眼神中的专注和韧劲多了。他们开始懂得,手中的武器不仅是杀敌的工具,更是与战友协同、保全性命的伙伴。
于凤至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各个训练区域。她不再仅仅是指挥官,更像是一位严厉的导师和关怀的大家长。她会纠正一个新兵笨拙的持枪动作,也会将自己省下的口粮塞给训练中体力不支的士兵。她的公正、坚韧与偶尔流露的温情,逐渐赢得了全旅上下发自内心的敬重。
与此同时,对外的行动策略也做出了重大调整。根据徐建业汇总的情报和赵永胜提供的经验,于凤至严令:现阶段,独立旅以隐蔽发展、积蓄力量为首要目标,尽量避免与日军主力或大型据点发生正面冲突,全力隐匿自身存在!
所有的对外行动,仅限于小规模、高频率、快打快撤的袭扰。目标严格限定在伪军看守的小型物资转运站、落单的运输队,以及少数与日军勾结、为虎作伥的汉奸武装。行动前必有周密侦察,行动中力求无声解决或速战速决,行动后迅速转移,不留痕迹,如同雪原上的幽灵。
几次成功的袭扰,不仅带来了急需的粮食、药品和少量弹药补充,更在实战中锤炼了部队,检验了新的编制和战术。士兵们发现,在这种精干的行动中,新步枪的射程和精度优势得以发挥,各分队之间的配合也越发默契。
独立旅就像一头蛰伏在雪原深处的猛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日渐锋利的爪牙,通过一次次精准的“舔食”,默默壮大着自己。日军驻北满的部队,注意力大多被活跃在正面或更大规模的抗日武装所吸引,对于后方这些“小打小闹”,并未给予过多关注,只当是寻常的土匪或小股流窜抵抗分子。
营地里的气氛,在严苛的训练和谨慎的行动中,变得愈发沉稳和内敛。士兵们脸上的迷茫和慌乱日益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淬炼后的沉静与自信。他们知道,旅座正在带领他们走一条艰难却正确的路。
于凤至站在指挥部门口,望着远处在夕阳映照下泛着金光的林海雪原。徐建业拄着拐杖站在她身旁。
“锋芒已砺,只待时机。”徐建业轻声道。
于凤至微微点头:“藏得越深,出击时才能越致命。告诉下面,耐住性子,继续磨刀。我们等得起。”
北满的严寒,似乎也无法冻结这支队伍心中日益炽热的火焰与信念。他们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那个足以改变局面的机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