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负起切断朝满交通线的战略重任后,于凤至的视野不再局限于黑河一隅。她的目光投向了整个北满错综复杂的棋盘,以及棋盘另一端,那片与东北山水相连、如今同样在日寇铁蹄下呻吟的朝鲜半岛。
独立旅的行动骤然加速,却又更加隐秘。以黑河根据地为中心,数支精干的武工队像触角般向四周延伸。他们不再仅仅是宣传队,更是军事侦察、统战工作和建立秘密交通站的复合体。赵永胜凭借其早年在这一带活动的经验,绘制出了更为详尽的北满日伪势力分布图,标注出那些可以争取的土匪、山大王,以及那些死心塌地的汉奸武装。
“北满地广人稀,日军兵力捉襟见肘,很多偏远地区实际控制力薄弱。我们要利用这一点,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哪怕只是暂时的合作,也能极大牵制敌人,为我们的主要行动创造空间。”于凤至在军事会议上强调。她采纳了赵永胜的建议,对几股名声尚可、以抗日为旗号的土匪武装发出了“联合抗日”的倡议,条件是为他们提供部分弹药和情报,并要求他们配合袭扰日伪据点和小股部队。
同时,针对朝满边境的渗透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徐建业的情报网开始尝试向鸭绿江、图们江对岸延伸。通过边境贸易的商人、逃亡过来的朝鲜难民,甚至是一些对日殖民统治不满的底层伪满官吏,零碎的信息被汇集起来:朝鲜境内的抗日力量同样活跃,其中一支由名为“金成柱”的年轻指挥官领导的游击队,在威镜北道一带活动较为频繁。
“金成柱……”于凤至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穿越者的记忆让她对这位未来的朝鲜领袖有着复杂的认知。其坚韧不拔的斗争精神毋庸置疑,但其强烈的民族主义倾向和日后行事风格,也让她心存警惕。与这样一位有着强烈自主意识、甚至可能隐含地域霸权野心的潜在合作者打交道,必须慎之又慎。
“联系可以建立,但绝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于凤至对徐建业和负责此项任务的赵永胜交代,“我们需要更多的选择,更可靠的伙伴。朝鲜的抗日力量绝非铁板一块,我们要设法寻找那些更注重国际主义精神、更愿意与我们平等合作、共同对抗日本帝国主义的同志。”
她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名字——崔庸健。虽然记忆模糊,但她依稀记得这位也是朝鲜抗日的重要人物,且与延安方面关系更为密切,理念上或许更为接近。
“尝试寻找一位名叫崔庸健的朝鲜同志,或者其他与关内有联系的朝鲜抗日团体。”于凤至指示道,“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条稳固的、跨越国境的抗日统一战线,共同切断日军的后勤命脉。这个联盟的领导者,或者说最主要的合作对象,必须是值得我们信赖的。”
于是,在试图与金日成部建立初步联系,表达敬意,提供有限的边境情报共享,试探其合作意向的同时,独立旅的情报人员也在暗中积极寻找其他的朝鲜抗日力量,尤其是那些可能受到延安思想影响、更强调国际联合的团体。这是一步暗棋,一步为了长远布局,防止未来可能出现的尾大不掉或理念冲突的预防之策。
几天后,一位化装成山货商的联络员带回了与金日成部初步接触的消息。对方表现出了谨慎的欢迎,同意在边境特定地点进行一次非正式的代表会晤,商讨交换情报和协同骚扰日军边境守备队的事宜。然而,从联络员的描述中,于凤至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语气中那种强烈的自主性和隐隐流露的、视朝鲜抗日为自己“家事”的排外情绪。
“果然如此……”于凤至心中暗忖。她吩咐赵永胜:“与金部的合作可以继续推进,以获取实际利益,如共享日军调动情报、协同破袭边境设施为主。但在涉及核心战略和未来政治安排上,务必保留余地。同时,寻找其他合作对象的工作要加快。”
与此同时,在黑河根据地内部,于凤至加强了对朝满边境地区历史和现状的研究,要求文宣部开始编撰一些宣传中朝人民传统友谊、共同遭受日本侵略压迫、理应携手抗日的材料。她要在独立旅内部和根据地民众中,预先营造一种支持跨国界联合抗日的氛围。
苏联顾问瓦西里对于独立旅试图将触角伸向朝鲜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国际主义精神”的体现,也符合苏联在远东牵制日本、扩大影响力的战略。他甚至暗示,可以通过苏联的渠道,提供一些关于朝鲜境内抗日力量的、更为“全面”的背景信息。
于凤至欣然接受,她知道,借助苏联的情报网,或许能更快地找到那个“更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北满的棋局,因独立旅的活跃而风起云涌;而半岛的暗子,也已悄然落下。于凤至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她不仅要赢得眼前的军事胜利,更要为光复东北之后,乃至整个东亚战后格局,埋下有利于国家民族长远利益的伏笔。与时间赛跑,与复杂的势力周旋,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