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福思站在阿利安娜的画像前，看着她盯着画像前的小羊看，手指下意识在手中的戒指上的宝石上摩挲。
邓布利多说，这是货真价实的复活石，但根据塞柏琳娜的反应来看——这个死亡圣器并不能召回人的灵魂。
但他还是把戒指给他了。
阿不福思不知道邓布利多有没有使用，但他猜测是有的，因为邓布利多还说——它只是能唤出一些幻象给人慰藉，它和厄里斯魔镜一样，容易让人沉迷。
听着楼下传来的隐隐约约讨论声，阿不福思低头，仔细看着那块黑色的宝石。
邓布利多没有和他说过塞柏琳娜试图复活奥米尼斯的事情，对于奥米尼斯去世后的事情，他只知道塞柏琳娜行迹神秘几年后彻底失踪，然后又在四年后被邓布利多发现了——尸体。
在对那些已经疑神疑鬼好几年的老家伙们公布完塞柏琳娜死讯的那天，深夜，邓布利多带着属于戈德里克山谷的气息来到了猪头酒吧——阿不福思知道他是去通知巴希达·巴沙特了，毕竟她们二人是经常通信的好友。但他却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番自己当时面色并不好的哥哥——问他是不是去回忆青春了，开始后悔跟“功成名就”的前任站在对立面了。
那时候的邓布利多并远没有现在这般和蔼可亲，被格林德沃暗中小动作搞得心力交瘁、又亲自给教授收尸的他发出了厉声的反驳，接着就和弟弟时隔多年再一次爆发了极为激烈的争吵，双方的话语中不断提到那些让他们感到悲伤或者愤怒的人们。二人间的争吵没有升级到魔杖，但——他被暴躁的弟弟翻出了那盘旋在胳膊上的漂亮的银链——他迅速离开了，像是落荒而逃。
当晚的阿不福思也没有觉得多么得意或者愤怒，他只是沉默，并和自己的哥哥感受到了同样的疲惫和无力。
如今的阿不福思忽然想起那晚的事情，是因为邓布利多在给出那些关于复活石的警告后，还补充道：“塞柏之前和我说了……一些话，但我不确定她到底指的是什么——”
真稀奇，还能有你不明白的事情——阿不福思想着，适时发出一声冷哼。
“——但我觉得她说得对……有些事情不问清楚，就不会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想的，不问清楚就一味地沉浸在自己自以为是的情绪里，是最糟糕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阿不福思不确定邓布利多在其中想到了什么，但他自己却是因此想到了塞柏琳娜的死——因为类似的话，他在那场和塞柏琳娜唯一一次的争吵，也是最后一场见面中，听到过。
他也明白，收到塞柏琳娜死讯的那一晚，自己对哥哥突然发难更像是无理取闹——因为对自己情绪感到不解。他发现自己对那个和仍包庇格林德沃的教授的逝去，感到了悲伤，他甚至遗憾他们最后的对话是一场争吵，尽管那场争吵是在好多年以前了。
楼下的讨论声已经变小，那些关于塞柏琳娜复活奥米尼斯办法的讨论也已结束。阿不福思抬起头，看着已经从看小羊变成看着自己微笑的阿利安娜，也慢慢笑了起来，眼神温柔，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戒指。
“阿不福思，我走了，晚安！”
楼下传来一声邓布利多用了扩音咒的声音，显然是为了让某些人不要装作听不见，但那位“某些人”还是保持了沉默。
于是邓布利多冲着斯内普歪了歪头，向上努了努嘴：“弟弟总是这样的。”
“请不要用这种‘我们都知道’的语气和我说这种并不是常识的东西。”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好吧。”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清理完桌子上的残羹后离开了猪头酒吧，接着带斯内普幻影移形来到了一处看着高档的麻瓜居住区。
“有点好奇什么样的麻瓜能被你称为‘老’朋友。”斯内普看着邓布利多熄灭社区内所有的路灯，顿了顿，“恕我直言，这样不会更加明显吗？”
“我们要来找的并不是麻瓜，而且是‘我们的’老朋友。”邓布利多收起熄灯器，笑着一一解答斯内普的问题，“另外，我并不是单纯地熄灭了灯光，西弗勒斯。”
黑暗中，邓布利多的白头发和白胡子有点显眼，斯内普看着他，再次出声道：“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这么晚来找人，如果我没有记错……假期似乎还有一段时间？”
“但是今晚这个时间太好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眯眼笑看着斯内普，“毕竟这可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有‘合理’的共同离开霍格沃茨，还能凑在一起的时间。”
斯内普皱起眉，真情实意地疑惑了几瞬，然后忽地微微瞪大眼睛：“你在担心塞克瑞发现？”
“真可惜，西弗勒斯，你已经不是斯莱特林的学生了，不然我一定给斯莱特林加上几分。”邓布利多可惜地摇了摇头，然后向着自己看好的方向抬腿，“其实也不算担心，主要是怕塞柏猜到我们想要阻止她的想法。”
——其实我觉得她很容易就能猜到。
斯内普心里想着，但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跟上邓布利多，直到邓布利多带着他在一处别墅前停下脚步，才又开口道：“那么我想，我是有资格在进门前，知道这个能知道伏地魔魂器的厉害的人是谁吧？”
邓布利多轻笑一声，道：“当然，西弗勒斯，我们要拜访的人是霍拉斯……我没说错吧，这确实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吧？”
“……是。”
斯内普没有询问为什么是这个人，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在上学期间就创作出魂器的优等生伏地魔，多半会向自己擅长的黑魔法且喜欢他的院长询问一些相关事情的。
而且联想到自己上学时，斯拉格霍恩对待伏地魔和那些偏向于伏地魔的学生的微妙态度……斯内普确认斯拉格霍恩确实知道些什么。
但同样的，斯内普也知道这个前任斯莱特林院长有多么狡猾，他觉得邓布利多这种在半夜突然来访的行为，或许并不能从对方口中套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只是当他把自己的顾虑说出口后，却得到了邓布利多的轻笑，他有些迷茫，但也很快就得知道了邓布利多轻笑的原因——
在邓布利多气定神闲地说出“是塞柏让我来问你”这句话之后，那因为被打扰而有些烦躁的斯拉格霍恩立即变了脸。思考后认真地说道：“详细的东西不清楚，但是他……确实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人的灵魂能不能分成七份。”
而邓布利多和斯内普都确认他没有撒谎。
“哦……这已经很有帮助了，太感谢你了，霍拉斯。”邓布利多面露诚恳。
“这没什么，能帮到塞克瑞教授就好——话说她是怎么说到我的？”
“她夸赞了你。”邓布利多面不改色地说，“夸了你很多，例如魔药、魔咒上面的天赋之类的。”
“这可真是……”斯拉格霍恩笑了两声，斯内普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个老泥鳅这么爽朗的笑容。
“我说过的，塞柏向来受人喜欢。”离开斯拉格霍恩的住所后，邓布利多向着斯内普眨了眨眼道。
斯内普嗤笑：“那你还躲着她做大事。”
“她躲着我做的事可多了去了，我这才到哪啊。”邓布利多理直气壮道。
斯内普：“……”
二人回到霍格沃茨之后，斯内普第一时间表示他拒绝参加两位老年人夸赞救世主的和谐场面，并称其为“无用的恶心互动”。
邓布利多笑呵呵表示了理解，然后毫不犹豫地拆台道：“没关系，其实我认为塞柏肯定知道你已经看出昨晚是她了，你不用避开她的。”
斯内普……斯内普扭头就走。
但是哈利并没有如同二人预料那般迅速找到邓布利多或者塞柏琳娜，他直到第三天才敲响了黑魔防办公室的门，而且来的目的也并非是说明魂器被毁一事。
“塞柏琳娜教授……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哈利半垂着头，视线从塞柏琳娜办公桌的一边扫到另一边，再扫回来，交叠在身前的双手都要把校袍下的衬衫捏碎了，“你之前说过的我可以随时向你索取赔偿——关于那次摄神取念的。”
“哦，哈利，这我当然记得。”塞柏琳娜微笑地看着哈利，“你是来兑现这个赔偿的吗？”
“是的，教授。”哈利抬起来，小脸上带着些许窘迫，“但是或许……我想要的赔偿有点过分。”
塞柏琳娜挑了挑眉，满是笑意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兴味：“那你得先说出来，让我听听有多过分。”
哈利踌躇几秒，然后终于在踏入办公室后第一次直视塞柏琳娜，坚定道：“我想要家养小精灵。”
“嗯？这并不过分啊。”塞柏琳娜将一把椅子飘到了哈利身后。
“不，我的意思是——一个特定的小精灵。”哈利坐了下来，双手从身前的衬衫上移到了两侧的裤腿，“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在魁地奇比赛上让我受伤的小精灵吗？”
因为多比经常来找他，还经常和他聊天，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缓和，哈利已经开始觉得多比是自己的朋友了，自然不忍他继续遭受那些恶毒的虐待。也多亏了斯内普提醒，哈利想起来塞柏琳娜之前对自己摄神取念后还有一次“赔偿”的特权呢，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遭到了赫敏的强烈催促，以及罗恩的强烈阻拦——他认为这应该去换取更好的东西。
“当然，马尔福家的多比。”塞柏琳娜笑了一声，“实不相瞒，哈利，我之前还在马尔福家见过他一次，一个眼睛很好看的小精灵。”
“他确实说过你夸过他的眼睛。”哈利身体微微前倾，但接着又坐直了回去，“但是马尔福家……其实对他很不好。”
塞柏琳娜认同地点了点头：“这确实。”
“你知道？！”哈利瞪大了眼睛。
“我想……这或许并不难看出来？”塞柏琳娜微微侧头，冲哈利笑道，“你在惊讶我没有制止？”
“哦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哈利连忙摆了摆手，然后又在塞柏琳娜笑意逐渐加重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好吧，是有点，但我只是……觉得你不是那种会看着他受苦的人……”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呢？”
“因为我听多比说，克利切——那只西里斯家的小精灵说，你是一个对小精灵很好很好的人。厨房的小精灵们也说你是很好的巫师，有时候看到他们不小心磕碰到，都会去用魔法给他们治疗。”哈利抬起头，认真且疑惑地看着塞柏琳娜，“但是你既然看到了多比受到虐待，为什么没有让马尔福对他好一点呢？”
塞柏琳娜微微挑眉，定定看了哈利两秒，然后轻笑一声，道：“你也说了，哈利，那是马尔福家的小精灵，我没有权利管。”
“但是——”
“哈利。”塞柏琳娜打断哈利，“既然多比和你说到了克利切，那你肯定向西里斯·布莱克问过他的事情了，对吗？”
“是的。”
“那你觉得你的教父对待克利切的态度，是虐待吗？”
哈利一顿，看着塞柏琳娜笑眯眯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移开视线，干巴巴道：“但，但是我没见过他们的相处，所以不能做出评价。”
“那你也没见过马尔福和多比的相处。”
“但，但是多比身上——”
“你见过克利切长什么样子吗？”
哈利再一次顿住了。
塞柏琳娜继续说道：“马尔福家确实对多比不好，但是不管马尔福对我什么态度，我都是没有权利管他们家的事情的——克利切那边也一样。”
哈利抿了抿嘴，显然并不太认同。
“哈利啊……”塞柏琳娜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双手放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向着哈利温和认真地笑道，“哈利，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人和人的交往，是需要边界的。如果你想问为什么要和这种人来往，那我只能告诉你——这就是大人的世界。你现在或许不明白，但是等你长大——”
“我知道的，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哈利反驳道。他听过很多次弗农向佩妮吐苦水说那些上司和客户了，自然明白这种“大人间”的事情。而且佩妮也是，表面笑脸对着玛姬，但背地里讨论起她来全是讨厌的。
“啊，抱歉，哈利，是我轻视你了。我不该认为你是小孩子就这样和你说话。”塞柏琳娜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在哈利急忙摆手说没事后又道，“既然如此，你应该是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是的，我明白，我只是——”哈利顿了顿，低下了头，“只是没有想到巫师界也是这样子……”
“巫师也是人，哈利。”塞柏琳娜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笑了起来，“巫师只是比麻瓜幸运了一点、被梅林关照了一下罢了，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的。”
哈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有些愣住了，道：“但是斯莱特林——哦，我不是在说你，塞柏琳娜教授，我是说——那些人，那些人很看不起麻瓜的。”
“哪种‘看不起’？”
“哪种……”哈利思考了一下，但是并没有从脑子里找出什么详细的词语，“或许会觉得麻瓜……像是什么……”
“没文化的人？”塞柏琳娜恢复了微笑，但双眼依旧弯弯的，“像不像麻瓜界的某些有点文化的人面对文盲，有些有钱人面对穷鬼的态度？”
哈利缓慢地瞪大了眼睛：“好，好像有点像……”
“那么你会说没有文化就不是人，没有钱就不是人了吗？”
“不会！”哈利坚定道，同时觉得某些东西在脑中被破开了，“哦梅林……斯莱特林的人确实都挺有钱的。”
塞柏琳娜：“……”
塞柏琳娜面露无奈：“不要对斯莱特林有这种奇怪的偏见，哈利。斯莱特林里也是有需要被霍格沃茨资助的小巫师的。”
“啊，抱歉，教授。”哈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但斯莱特林确实大部分都挺有钱的，比如说马尔福家。”塞柏琳娜摊了摊手，“所以我觉得他们不会介意给你一个小精灵的——你知道怎么让小精灵脱离原主人吗？”
“我知道！”哈利自信地从赫敏和罗恩一天一夜的有关于小精灵的争吵中提出关键句子，“只要马尔福给多比一件衣服，他就自由了！”
“那么你也一定知道怎么让他认你为主人了？”
“我——哦，我不需要这个。”哈利连忙摇头，“我不需要他把我认作主人，我们是朋友。”
“朋友……”塞柏琳娜恍然笑道，“原来如此，你只是想让他自由，是吗？”
“是的！”
“那么我再确认一遍……你确定要用掉我承诺你的那次赔偿对吗？”
“对的。”哈利认真点头。
“不再为自己多加点什么吗？”塞柏琳娜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可没说过赔偿可以赔偿多少东西。”
哈利顿了顿，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只要我的朋友立即脱离那个地方，就可以了。”
塞柏琳娜盯了哈利片刻，然后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我承诺，你今晚就能看到一个穿着新衣服的多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