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焚川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一遍遍地探向小石头的鼻息,又把耳朵贴在孩子胸口,可那片小小的胸膛里,再也没有起伏的心跳声。小石头?小石头你醒醒啊……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砸在孩子冰冷的脸上,我给你找糖吃,你起来看看啊……
墨研秋站在一旁,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快要看不清,却终究只是抿紧了唇,没说一个字。他想起昨天傍晚,小石头偷偷塞给他半块发霉的面包,仰着小脸问他藤蔓会不会开花。
那时他正清点罐头,只淡淡瞥了一眼,说。孩子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了朵歪歪扭扭的花——现在那朵花早被踩没了,就像这孩子的呼吸,说没就没了。
枭焚川突然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哭喊。他不是什么末世里的强者,他只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
父母离异后他以为自己够独立了,可那点所谓的坎坷,在眼前的死亡面前,轻得像片羽毛。高考顺顺利利,日子平平稳稳,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抓不住、留不下的绝望。
为什么啊……他把脸埋在孩子逐渐僵硬的颈窝,哭声震得胸腔发疼,我们都撑过来了啊……丧尸能躲,坏人能杀,为什么连个发烧都救不了?
这不是单纯为了小石头。是为了这一路颠沛流离里被丧尸撕碎的路人,为了那些不明不白死在储备粮仓库里的人,为了被抢走装备的真军人,更是为了他们自己——挣扎着活了一天又一天,以为多一分警惕就能多一分希望,可到头来,连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孩子都护不住。
枭焚川的哭声像被揉皱的纸,堵在喉咙里又硬生生扯开,像困在陷阱里的兽,明知挣扎无用,偏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他用拳头砸地,血混着尘土渗出来,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曾经握着火苗的手此刻连抱紧孩子的力气都快没了。那种无力感像潮水般把他淹没,胸口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墨研秋看着他崩溃的模样,腕间的藤蔓在暗处微微蜷曲,尖刺无意识地抵着掌心,留下细密的红痕。
他知道这哭声里藏着的,是对所有逝去生命的愧疚,是对末世的愤懑,更是对自身的诘问——这样挣扎着活着,到底算什么?
远处传来丧尸的低吼,越来越近。墨研秋终于动了,弯腰用藤蔓轻轻卷起小石头的身体,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小心,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那抹绿色裹住孩子时,他握着藤蔓的手指在微微用力,指节泛白,连带着手臂的线条都绷得紧紧的,像拉到极致的弓弦。掌心的刺痛漫上来时,他才察觉到尖刺已经刺破皮肤,血珠顺着藤蔓滴落在地,很快被滚烫的尘土吸干,没留下一点痕迹——就像这孩子,就像那些在末世里无声消失的人,什么都留不下。
枭焚川看着那抹绿色包裹住小小的身体,哭得更凶了。他知道哭没用,知道该赶紧离开,可积压了太久的恐惧、愤怒、疲惫,在这一刻全都随着孩子的死爆发出来。这末世,到底要吞噬多少东西,才肯罢休?
墨研秋收回望向远处火光的目光,藤蔓轻轻碰了碰枭焚川的肩膀,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转身望向远处的黑暗,背影在火光里显得格外孤冷。只有那腕间的藤蔓,在夜风中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替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末世,连难过都要藏得这样深,深到连自己都快忘了,原来心被碾碎时,是会疼的。
月光落在枭焚川泪湿的脸上,映出一片茫然的绝望。远处丧尸的嘶吼越来越近,可他动也不想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想在这片绝望里,再陪这冰冷的孩子多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