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冰雪未消,奉天殿前的空地被寒气冻得坚如铁石,此刻却成了杀伐相向的战场。夏清言指尖雷霆如银蛇狂舞,紫电裹挟着凛冽风势,与帝渊手中的玄铁长枪激烈碰撞——枪身萦绕的魔气遇雷电便滋滋作响,每一次交锋都激起漫天冰屑,在半空凝成细碎的霜雾,又被两人的气劲震得四散。
张瑶立于侧方三丈处,圣莲之力化作淡金色的光盾悬于掌心,目光死死锁着帝渊的枪影。每当那杆黑枪划出刁钻弧度,试图绕过雷霆直取夏清言要害时,她便及时将光盾推送上前,“铛”的一声挡下枪尖,同时口中低吟的辅助咒文陡然提速,清越的音节如流水般缠上帝渊的魔气,试图一层层剥离那蚀骨的阴寒。夏清言借这间隙换气,雷霆攻势更盛,却也隐隐额角见汗——帝渊的魔气虽被压制,枪法却愈发狠厉,显然是在以命相搏。
另一侧,容姒婴轻步走到仍跪在雪地里的帝伽身边,袍摆扫过积雪,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急切:“魔君大人,女帝已魂归天地,再难回生。眼下战局胶着,帝渊虽在死战,却已灵力不济——您看他虎口的血痕,撑不了多久了。”
帝伽缓缓抬头,玄色披风垂在雪地上,落满冰晶。他的目光掠过缠斗的两人,落在帝渊微微颤抖的右臂上,语气却冷得像殿檐悬着的冰棱:“连这点局面都应付不了,便不配做魔尊之子。”话虽如此,他周身萦绕的魔气却悄然波动了一瞬,如沉睡的巨兽微微抬了抬眼,显然已将战局纳入了心神。
就在此时,东边天际突然划过一道炽烈的红光,那光芒凝练如实质,竟带着破空的锐啸——一道剑气穿透云层,直取帝伽后心!
“哼。”帝伽头也未回,左掌反手一挥,浓郁的魔气瞬间凝聚成暗黑色的盾墙,“嘭”的一声将剑气稳稳挡下。盾面魔气翻涌,消解剑气的同时,激起一片黑色烟尘。待烟尘散去,他才缓缓抬眼看向远方——夏凌霄手持赤霄剑立于宫墙之上,玄色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剑尖直指帝伽,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将周身的寒气点燃:“魔头!还我雪儿妹妹命来!”
帝伽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袖间的玉佩:“想让我背这弑帝的债?”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积雪“咔嚓”碎裂,魔气如潮水般向夏凌霄涌去,“你夏凌霄,还有那位在战场上厮杀的夏清言,就真的毫无过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近乎癫狂的质问,在空旷的奉天殿前回荡:“偌大的大夏,竟要让一个女子独坐龙椅,扛起守土护民的所有重担,何其可笑!”寒风卷着他的话语,刮过每个人的耳膜,“若她依旧是那个能在御花园折梅的无忧公主,不必守这孤城、担这国运,不必在朝堂与沙场间苦苦支撑,又怎会落得魂断的下场?”
夏凌霄握着赤霄剑的手猛地一颤,剑尖竟微微垂下。帝伽的话像一把钝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心底最隐秘的愧疚——这些年,他沉迷剑道修行,常年闭关在外;夏清言则专注道法,一直在南境。兄弟二人,竟真的将那座沉重的京城、那个纤弱却坚韧的身影,独自留在了风雨飘摇之中。雪儿登基时眼中的惶恐,深夜批阅奏折时的疲惫,他竟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见他沉默,帝伽也懒得多言,身形骤然化作一道玄色幻影,脚下积雪被气劲掀得飞溅,直扑夏凌霄:“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
夏凌霄猛地回神,胸中愧疚瞬间化作滔天杀意,赤霄剑挽出一朵璀璨的剑花,蓝色的“凌虹”剑气如流水般环绕周身,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岂料帝伽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料,竟在剑气流转的间隙,硬生生从两道剑气的缝隙中穿过,指尖精准抓住了那道飞行的凌虹——只听“咔嚓”一声,凝练的剑气竟被他徒手捏碎!
紧接着,帝伽欺身而上,掌心凝聚的魔气如墨汁般浓稠,一掌拍向夏凌霄背心!
“噗!”夏凌霄被打得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鲜血险些喷出,却强忍着剧痛拧身侧转,借势向后掠出数丈。他口中急念法诀,周身泛起淡淡的白光——竟是在瞬间施展出了夏家绝学“飞仙诀”,身形变得飘忽不定,如风中柳絮,与帝伽展开了一场极致的速度较量。
两道身影在冰封的宫道上快速位移,留下一串串重叠的残影,剑气与魔气的碰撞声密集如爆豆,震得周围的冰雕纷纷碎裂。数息之后,帝伽突然故意放慢了脚步,左肩微微下沉,露出一个极细微的破绽——那是他旧伤导致的气息滞涩,恰好被夏凌霄捕捉。
夏凌霄眼中闪过厉色,当即倾尽全身灵力灌注赤霄剑,剑身红光暴涨,一道炽烈剑气直取帝伽心口!可他没料到,帝伽早有准备,左掌化出玄黑短刀斩向剑气,胸口洗髓印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血色方块凭空浮现,竟将那道足以开山裂石的剑气瞬间吞没!
灵力骤然抽空的瞬间,防御的破绽被无限放大。帝伽的短刀如毒蛇般绕至身后,狠狠刺入夏凌霄肩胛骨!
“噗——”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雪地上绽开凄厉红梅。夏凌霄像断线的风筝摔在雪地里,赤霄剑脱手飞出,“铮”的一声插在冰面,剑身在寒风中低鸣,如泣如诉。
“难道……我连为她报仇都做不到吗?”他趴在雪上,脸颊贴着凉冰,视线渐渐模糊。肩胛骨的剧痛与心底的悔恨交织成网,将他的意识一点点拖入黑暗——他终究还是来晚了,终究护不住那个曾拉着他衣袖喊“凌霄哥哥”的小姑娘。
帝伽立于他上空,洗髓印在掌心缓缓旋转,散发出贪婪的吸力:“你的剑术造诣确实惊艳,可惜终究差了些意思。”他看着地上挣扎的夏凌霄,语气平淡无波,“今日你丧于我手,也不算太丢人。”
话音落,他催动洗髓印,暗红色的吸力顺着地面蔓延,开始一点点吞噬夏凌霄的肉身与灵力。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周遭的黑暗突然被一片清辉取代——他竟回到了昆仑剑宗的藏剑洞。
熟悉的石壁映入眼帘,只是这一次满壁的剑招石刻竟记录的是飞仙诀,从基础的“飞仙起式”到高阶的“天外飞仙”,一笔一划皆蕴藏着剑之真意。
夏凌霄下意识伸手触摸石壁,指尖刚碰到“飞仙诀”的最后一式图谱,石壁突然震颤,那些原本独立的剑招石刻竟开始流动——“凌虹”的灵动、“断岳”的刚猛、“流风”的迅疾,无数剑招在壁上交织、拆解,最终化作一行古朴的篆字,缓缓浮现在洞顶:“剑非器,心为宗;万剑归,非力聚,乃意合。”
“万剑归宗……”夏凌霄喃喃自语,过去他一直以为,这招是汇聚天下名剑以力破敌,可此刻看着洞顶的篆字,再想起雪儿守护大夏的初心、战死士兵的忠魂、百姓对安宁的期盼,心中陡然清明——所谓“归宗”,从不是剑的堆砌,而是“守护”之念的共鸣!
就在他领悟的瞬间,藏剑洞深处突然亮起一道白光,一道虚幻的身形从石壁中缓缓走出。那人白衣胜雪,手持一柄白玉长剑,腰间悬着酒葫芦,眉眼间带着几分放浪形骸的洒脱,正是昆仑剑宗的始祖,飞仙诀的创立者,亦是“万剑归宗”理念的提出者——李太白的残念!
“小家伙,总算悟透了。”李太白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如清风拂过剑鞘,“当年我创飞仙诀,求的既是是‘心无滞碍’;提万剑归宗,盼的是‘以念驭剑’。你之前虽心无旁骛,却心中方向不定,又怎能归宗?
他抬手一挥,洞顶的篆字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夏凌霄眉心。瞬间,无数感悟涌入脑海——万剑归宗,从不是靠一己之力强行汇聚万剑,而是以“守护”之念为引,唤醒天地间所有承载着相同意志的剑器,以万民之心为剑基,以自身剑意为纽带,方能凝成无坚不摧的剑势。
“雪儿守护大夏,是为‘念’;将士战死沙场,是为‘念’;百姓期盼安宁,亦是为‘念’。”李太白看着他,眼中带着期许,“你手中的赤霄,本就是承载大夏国运之剑,只要你心之所向,万剑自会呼应。去吧,别让那份‘守护’的念,随你一同消散。”
话音落,李太白的残念渐渐淡去,藏剑洞的幻境也随之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