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谷幕是被窗外嘈杂的雨声吵醒的。
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天色阴沉得和傍晚一样。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屋里因为下雨更显得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她趿拉着鞋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幕模糊的街道，行人匆匆，打着各色雨伞。
这种天气，最适合窝在家里睡觉。
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胃，认命地叹口气。
得吃点饭。
昨天的熟食还剩一点，她懒得热，就着凉啤酒胡乱塞了几口，算是解决了早饭。
吃完后，她无所事事地倒在床上，听着雨声，看着天花板。
那95积分安安稳稳地待着，系统也依旧沉默。
不用奔波，不用提心吊胆，不用算计积分，按理说应该很惬意。
可她就是觉得不得劲。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她翻了个身，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又闪过昨天在公园里，路绵坐在秋千上那副孤零零的样子，还有她问那句“为什么总是帮我”时的眼神。
“啧。”谷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床上弹起来。
不能这么待下去了，再待下去非得胡思乱想出毛病来。
她套上那件半旧的外套，决定出去走走，透透气。
雨好像小了点，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
她没带伞，拉高了外套领子，低着头走进雨幕里。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带来一丝凉意，反而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绕到了学校附近。
今天不是周末，学校应该还在上课。
她走到学校侧门对面的一家小书店屋檐下躲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校门口的情况。
下课铃还没响，门口很安静。谷幕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雨丝中的校园，觉得自己有点傻。
跑这儿来干嘛？又不是来做任务。
她正想离开，却看到侧门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路绵。她撑着一把旧的格子伞，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得有些慢。她身边没有其他同学，又是独自一人。
谷幕的脚步顿住了。
这个时间，她出来干什么？
路绵走出校门，并没有往公交站的方向走，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
谷幕记得那条巷子里好像有几家小餐馆和文具店。
谷幕犹豫了一下。
跟上去？好像有点变态。不跟？万一又出什么事呢？虽然没任务，但……
她咬咬牙，还是悄悄跟了上去。反正没事干，就当看热闹了。
巷子不深，路绵在一家小小的文具店门口停下脚步，收起伞走了进去。
谷幕躲在不远处一个报亭后面，假装看报纸，实则暗中观察。
她觉得自己锻炼得都可以去当间谍了。
过了一会儿，路绵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新买的笔记本和几支笔。
她站在屋檐下，小心地把新本子和笔放进书包，然后重新撑开伞，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同样校服、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恰好挡住了路绵的去路。
“哟，这不是路绵吗？”其中一个高个男生嬉皮笑脸地开口，“买新本子啊？有钱啊？”
路绵吓得往后缩了一步，低下头想绕开他们。
另一个矮胖男生故意挪了一步，再次挡住她，语气轻佻：“别走啊，好学生。借点钱花花呗？你看你这新本子新笔的，肯定不缺钱。”
路绵脸色发白，紧紧抱着书包，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没有钱……”
“没有？”高个男生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抢她的书包，“让我们检查检查！”
“放开！”路绵惊慌地后退，死死护住书包。
躲在报亭后的谷幕看得火冒三丈。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学校旁边，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
她捏紧了拳头，几乎要冲出去。但一想到昨天路绵那个问题，她又硬生生忍住了。
帮了一次，两次，然后呢？自己能一直跟着她吗？这丫头总不能永远这么怂下去吧？那30积分的自卫技巧难道白换了？
就在她犹豫的这几秒钟，情况发生了变化。
那高个男生的手快要碰到路绵的书包时，路绵像是突然被逼急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猛地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了那男生的脚背上。
她穿的是普通的帆布鞋，踩一下其实并不太疼。但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显然出乎了两个男生的意料。
那高个男生“嗷”了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愣了一下。
趁着这个空档，路绵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矮胖男生，抱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里，跑得飞快，格子伞在她身后摇晃着，很快消失在小巷尽头。
那两个男生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想追，但路绵已经跑远了。
他们悻悻地对着她消失的方向骂了几句，也转身走了。
谷幕从报亭后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巷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点意外。
哟？长进了？知道反抗了？
虽然方式蠢了点，但好歹没站着挨欺负。
看来那30积分没完全打水漂。
她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但很快那笑意就消失了。
她想起路绵逃跑时惊慌失措的背影，又想起昨天她坐在秋千上孤零零的样子。
她的日子好像过得确实不怎么样。
谷幕忽然没了闲逛的心情。
她拉紧外套，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回走。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黏在额头上，有点难受。
回到冰冷的出租屋，她脱掉湿外套，胡乱擦了擦头发。
屋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雨声持续不断。
她坐到桌边，看着那瓶没喝完的啤酒，也没了胃口。
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发现自己有点怀念做任务的时候。虽然又累又危险还经常被电，但至少目标明确，干就完了。
不像现在，闲得发慌，还总想些有的没的。
“妈的，这破系统是不是死了？”她对着空气骂了一句。
像是回应她的抱怨似的，脑海里突然“叮”了一声。
【新任务：护送。】
【任务说明：暴雨导致部分地区电路故障，女主角回家途经小巷无照明，存在安全隐患。请护送其安全通过。】
【奖励：积分+20。失败惩罚：一级电击5秒。】
谷幕愣了一下，随即几乎要跳起来！
来了！任务来了！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护送任务，奖励也只有20分，但她却莫名感到一阵兴奋和安心。
就好像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立刻查看了一下时间估算了一下路绵大概走到那条小巷的时间，然后迅速套上刚脱下的半湿外套，抓起桌上剩下的半包烟和钥匙，冲出了门。
雨还在下，比刚才更大了些。天色暗沉得快像是夜晚。
那条巷子她知道，又窄又深，两边都是老旧的围墙，平时晚上就挺暗，更别说这种天气停电了。
她赶到巷口时，里面果然漆黑一片，只有远处路口一点微弱的光透进来，勉强能看清脚下湿滑的石板路。
她找了个屋檐躲雨，点了一根烟，耐心地等着。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形成一道水帘。
没过多久，一个撑着格子伞的瘦小身影出现在了巷口，犹豫着不敢进去。
正是路绵。
她看着黑漆漆的巷子，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几次想迈步，又缩了回来。
她拿出手机想照明，但手机光线微弱，根本照不了多远。
谷幕掐灭烟，从躲藏处走了出来。
听到脚步声，路绵吓得猛地回头，当看到是谷幕时，她再次露出了那种混合着惊讶、慌乱和一丝极细微亮光的复杂表情。
“姐姐？你怎么……”
“路过。”谷幕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她指了指黑漆漆的巷子，“怕黑？”
路绵老实地点头，声音很小：“嗯……好像停电了……”
“啧，麻烦。”谷幕嘴上嫌弃着，却朝她招了招手，“跟着我。摔了我可不管。”
说完，她率先转身走进了黑暗的巷子里。
路绵愣了一下，望着谷幕高挑的背影毫不犹豫地没入黑暗，看着有些犹豫。
但下一秒，她赶紧快走几步，紧紧跟在谷幕身后，一只手下意识地揪住了谷幕外套的衣角。
谷幕身体僵了一下，但没甩开。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漆黑湿滑的巷子里。
谷幕走得不快，步子很稳，刻意避开地上的水洼。路绵紧紧跟着，手里攥着那点布料，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路绵能听到谷幕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雨水的味道，还能感受到透过布料传来的微弱体温。
她偷偷抬起眼，看着谷幕模糊的背影轮廓。谷幕的肩膀好像比看起来要宽一点，能挡住很多风雨的样子。
如果……能一直这样跟着就好了。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谷幕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心里盘算着这20积分到手后该怎么花。
换个新的打火机吧。
巷子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外面路灯的光线透了进来。
谷幕停下脚步，转过身。
“到了。赶紧回去吧。”
路绵松开一直揪着她衣角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舍。她低下头，小声说：“谢谢姐姐。”
“嗯。”谷幕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她快走。
路绵犹豫了一下，还是撑着伞，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谷幕看着她安全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20。当前积分：115。】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谷幕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重新走进雨里，朝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可惜，她还是无聊了两天。
这雨连着下了两天才放晴。
阳光重新晒干地面，空气里那股潮湿的霉味被蒸腾起来，更明显了。
谷幕推开窗，深吸了一口，算不上好闻，但总比闷着强。
115积分安安稳稳地躺着。系统又没声了，日常观察任务也没刷新，好像上次那个护送任务只是个意外插曲。
谷幕有点失落，但很快被她自己摁灭了。
闲还不好？非得被电得吱哇乱叫才舒服？她骂了自己一句贱骨头，决定找点正事干。
她揣着点零钱去了张姐店里。
不是饭点，店里没什么人，张姐正拿着块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桌子。
“哟，稀客啊。”张姐抬头看到她，调侃道，“还以为你发财了，看不上我这小庙了。”
谷幕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发什么财，穷光蛋一个。有啥活儿干？”
张姐把抹布扔给她：“正好，后厨那堆土豆，削了。还有那洋葱也切了。工钱照旧给你啊。”
“行。”谷幕没废话，起身就往后厨钻。有点事做，总比对着天花板发呆强。
后厨不大，一股油烟和食材混合的味道。谷幕系上围裙，拿起削皮刀，开始对付那筐土豆。
动作不算熟练，但足够利落。土豆皮簌簌落下，她脑子里放空，只剩下手里重复的动作。
削完土豆，又开始切洋葱。辛辣的气味冲上来，辣得她眼睛发酸，差点掉眼泪。
她骂了句脏话，手下剁得更用力了。
忙活完，已经快中午了。张姐给她结了工钱，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上面盖着红烧肉和青菜。“喏，辛苦费。”
谷幕没客气，端着碗蹲在店门口台阶上就吃。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红烧肉炖得烂糊，入口即化。她吃得很快，但很满足。
还是这种靠力气换饭吃的感觉踏实。
下午，她无所事事，在街上瞎晃悠。
路过一个二手书店，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店里很安静，只有个老头在柜台后打盹。
书架上堆满了旧书，空气里是纸张和灰尘的味道。谷幕漫无目的地沿着书架走，手指划过那些或新或旧的书脊。
她没怎么上过学，认得的字有限，对这些东西一向敬而远之。
但今天，她停在一个标着教材辅导的书架前。
上面堆满了各种习题集和参考书，从小学到高中都有。
她想起路绵。
那丫头好像学习挺吃力，上次还因为考砸了哭鼻子。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和图案，觉得有点头晕。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比打架难多了。
犹豫了一下，她抽出一本看起来最薄、字最大的高中数学辅导书，翻到后面看了看价格——五块钱。
便宜。
她拿着书走到柜台，叫醒打盹的老头，付了钱。
走出书店，看着手里这本崭新的（虽然是二手的）辅导书，谷幕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买这玩意儿干嘛？她又看不懂。难道还能给路绵送去？以什么理由？
路边捡的？
有点太磕碜了吧。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把书塞给路绵时那副别扭的样子，以及路绵可能露出的惊讶又困惑的表情，自己先尬住了。
算了。她随手把书塞进外套口袋里。先放着吧。
又晃荡了一会儿，眼看放学时间快到了。
谷幕的脚步不自觉又朝着学校方向挪去。
还没走到老地方，就远远看到校门口围了一小圈人，似乎有争执声。
谷幕眉头一皱，加快脚步。
挤进去一看，果然是路绵。
这本书的女主还真是命运多舛。
路绵正被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拉着胳膊，女人唾沫横飞地指着路绵的鼻子骂，声音尖利。
“你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啊！我这新买的鞋！踩坏了你赔得起吗？”
路绵脸色煞白，试图挣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人太多了……”
“对不起就完了？你看看！这么明显的脚印！这可是真皮的！”女人不依不饶，手指几乎要戳到路绵脸上。
周围的学生窃窃私语，有人看热闹，有人同情，但没人上前。
路绵眼圈红了，无助地站在那里，重复着苍白的道歉。
“我真的没看见……对不起……”
谷幕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她最看不惯这种得理不饶人、欺负小孩子的架势。
她拨开人群，几步走到那女人面前，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冷劲儿：“喂。差不多得了。”
那女人正骂得起劲，被打断后愣了一下，看到谷幕一副社会闲散人员的打扮，眼神里带上轻视：“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路不平有人踩。”谷幕挡在路绵身前，隔开了那女人的视线，“她说对不起了。鞋多少钱，我赔。”
女人上下打量她，嗤笑：“你赔？你赔得起吗？这鞋一千多呢！”
谷幕看也没看那女人，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今天刚挣的工钱和之前剩的零钱，数出十几张皱巴巴的票子，也没数具体多少，直接拍在那女人手里：“够了吧？拿去买新的。”
那女人没想到她真给钱，愣了一下，看着手里那叠零钞，估计最多两三百，顿时更气了：“你打发要饭的呢？这点钱够干嘛？”
“就这些。爱要不要。”谷幕懒得跟她废话，拉起还在发懵的路绵手腕，“走了。”
“你站住！”女人想拦她。
谷幕回头，眼神扫过那女人的脸：“钱也赔了，再纠缠，我不介意用别的方式解决。”
那女人被她眼里的狠厉吓住，噎了一下，没敢再上前，只是气得在原地跺脚。
谷幕不再理她，拉着路绵快步走出人群。
走到人少的地方，她才松开手，没好气地瞪了路绵一眼：“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专往人脚上踩？”
路绵惊魂未定，眼眶还是红的，被她一吼，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小声道：“……人太多了……我没注意……”
“没注意就没注意？不会躲着点走？非得往枪口上撞？”谷幕继续数落，语气很冲。
路绵低下头，不说话了，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谷幕看着她这副可怜样，心里的火气也没处发了。
她烦躁地抓抓头发，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那本刚买的二手辅导书，粗鲁地塞进路绵怀里。
“喏。路过旧书店看到的，便宜货，拿着玩吧。”她的语气极其不自然，眼神飘向别处，“省得天天考不及格哭鼻子。”
路绵抱着那本突然塞过来还带着点谷幕体温的书，彻底愣住了。她低头看了看封面。
《高中数学精讲精练》。
她抬起头，看着谷幕那副故作不耐烦的样子，眨了眨眼。
姐姐……给她买书？
为什么？
她想起刚才谷幕挡在她身前的样子，想起她赔钱时毫不犹豫的样子，现在又……
她紧紧抱着那本书，指尖微微颤抖，声音更小了，还带着点哭腔：“……谢谢姐姐……钱……我以后会还你的……”
“谁要你还！”谷幕像是被踩了尾巴，“说了是捡的！赶紧回家！看着你就烦！”
说完，她再次发挥说完就跑的技能，转身就走，步子迈得飞快，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
路绵站在原地，没有像上次那样看着她离开。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那本崭新的辅导书。
封面很干净，几乎没有折痕，根本不像旧书店里捡来的。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封面，然后慢慢收紧手臂，将书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阳光照在她身上，却照不进她低垂的眼眸。
长长的睫毛掩盖下，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质。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一次，两次，三次……
每次都是这样。
凶巴巴地出现，不耐烦地帮忙，然后又毫不留恋地走掉。
姐姐，如果……如果不对我好，就不要给我希望。
如果给了……就不要再收回去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在书皮上掐出印子。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惯有的怯生生的表情。
她抱着书，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谷幕一路疾走，直到拐过街角才慢下来，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妈的……真是脑子进水了……”她低声骂着自己，“买什么书……还那种语气……尬死了……”
她摸了摸口袋，今天挣的钱全赔给那女人了，还倒贴了点老本。
真是亏大了。
但奇怪的是，她心里并没有太多心疼的感觉。
反而有点如释重负。
她甩甩头，决定不去深究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走到出租屋楼下，恰好看到邮递员正在开信箱。
看到她，邮递员拿出一个小包裹：“304谷幕？有你的包裹。”
谷幕愣了一下。她的包裹？谁会给她寄东西？
她接过那个不大的纸盒，看了看寄件人信息——空白。只有收件地址和她的名字。
带着疑惑，她上楼回到屋里，拆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个崭新的智能手机，最新款，旁边还有一张未实名登记的电话卡。盒子里没有卡片，没有说明。
谷幕拿起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眉头紧锁。
谁寄的？系统？除了那玩意儿，她想不出还有谁会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还用的是这种查不到来源的方式。
她拿起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操作流畅，显然是已经激活好的。
她把那张未实名的电话卡插进去，信号立刻满格。
所以呢？给她这个干嘛？方便发布任务？
她皱着眉，摆弄着这个对于她来说过于精致的玩意儿。
她之前的旧手机除了接打电话发短信，基本就是个砖头。
这新手机屏幕又大又亮，各种花花绿绿的图标她看着就眼晕。
她试着点开一个看起来像相机的图标，前置摄像头猛地打开，屏幕上赫然出现她自己那张带着点茫然和警惕的脸。
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什么破玩意儿……”她嘀咕着，笨拙地关掉相机。
正琢磨着，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应用“校园通”已自动安装完成。点击查看详情。】
谷幕：“……”还真是系统的手笔。
她点开那个新出现的，打着育才中学logo的App。
界面很简洁，需要学号和密码登录。她哪知道什么学号和密码？
正当她准备退出时，App却自动跳转到了一个界面——似乎是某个班级的匿名聊天群？消息刷得飞快。
【听说周少昨天篮球赛又carry全场了！】
【真的帅炸了！】
【有人拍到照片吗？求！】
【哎，你们看到今天校门口那出没？路绵又惹事了？】
【看到了，笑死，踩了那个教导主任亲戚的鞋，被骂惨了。】
【她是不是故意的啊？想引起周少注意？】
【谁知道呢，反正挺茶的。】
【后来是不是有个社会姐出来帮她解围了？还赔钱了？】
【对啊，就那个总在学校附近晃、看起来挺凶的那个。】
【路绵怎么认识那种人啊？】
【物以类聚呗……】
谷幕看着飞快刷过的消息，脸色沉了下来。
这帮小屁孩，整天没事干就知道嚼舌根。还有，她怎么就成“社会姐”了？她明明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
她烦躁地想关掉App，却突然注意到一条不起眼的消息。
【L.w.：她不是那样的人。别说了。】
这条消息很快被淹没在新的八卦里。
L.w.？是路绵吗？
谷幕愣了一下。这丫头……在匿名群里帮她说话？
她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她退出聊天群，发现这个“校园通”App功能还挺多，能看到课程表、考试成绩、甚至还有校园地图和失物招领。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高二的成绩查询，慢慢往下拉，果然在很后面的位置找到了路绵的名字。
好几科都是低空飘过，数学尤其惨不忍睹。
谷幕想起自己口袋里那本只值五块钱的辅导书，突然觉得有点寒碜。
这时，手机又“叮”了一声。
【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
谷幕点开，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好用？】
果然是系统！
谷幕没好气地在心里回骂：“好用什么？我又不是来上学的！”
【便于信息获取及任务执行。后续任务指令及部分奖励可能通过该渠道发放。请保持畅通。】
谷幕：“……”行吧，原来是换个方式压榨她。
她放下手机，心情复杂。
这手机像个监视器，又像个诱饵，明晃晃地提醒着她和那个世界的联系，甩都甩不掉。
接下来的两天，谷幕一边熟悉着新手机，主要是学会怎么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其他功能她暂时不想研究，然后一边继续她那无所事事的日常。
她还是会去张姐店里帮忙，偶尔在街上晃悠。
那部新手机大部分时间安静如鸡，只有“校园通”App时不时推送一些无关紧要的校园新闻，提醒着她它的存在。
路绵那边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谷幕打卡时看到她，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只是怀里好像总是抱着那本数学辅导书，走路时偶尔会看一眼，然后轻轻摸一下封面。
谷幕每次看到都觉得有点不自在，赶紧移开视线。
周五下午，谷幕刚帮张姐卸完一车货，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店门口休息。手机突然连续震动了好几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校园通”App的推送。
【紧急通知：原定今晚校园晚会因故取消。】
【匿名聊天群】消息爆炸般弹出。
【？？？怎么取消了？】
【听说后台设备出故障了，电路问题？】
【不是吧！我期待好久了！】
【好像不是设备问题……我听学生会的说，是更衣室那边出了点事……】
【什么事？】
【不知道啊，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人东西被翻了？】
【丢了东西？】
【不止……好像还留了字条……挺吓人的……】
谷幕看着这些消息，眉头渐渐皱起。更衣室？字条？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但这次不是在她脑子里，而是直接显示在手机屏幕上——一个冰冷的弹窗。
【紧急任务：调查更衣室事件。】
【说明：女主角更衣柜被恶意破坏，内有威胁性字条。此事可能引发其严重情绪波动。请立即前往调查并消除证据（避免事态扩大引发关注）。】
【奖励：积分+50。失败惩罚：三级电击15秒。】
【提示：可使用手机拍摄记录现场（已获得临时权限）。】
谷幕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脸色沉了下来。
威胁字条？
她立刻起身，对张姐喊了句“有事先走”，便快步朝着学校方向跑去。
这次她没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学校后墙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左右看看没人，她助跑几步，利落地翻墙而入。
这套动作她做起来熟练得令人心疼。
根据App里的校园地图，她很快找到了艺术楼的更衣室。门口拉着简单的警戒线，但里面似乎没人看守。
她溜了进去。更衣室里光线昏暗，一排排柜子静静地立着。她很快找到了属于路绵的那个柜子。
柜门虚掩着，锁被撬坏了。
谷幕的心往下沉了沉。她轻轻拉开柜门。
里面很乱。
校服和几本书被胡乱扯出来扔在地上，上面还有几个脏兮兮的脚印。柜子内壁上，用红色的马克笔写着几个狰狞的大字：
“离他远点。不然下次划的不是柜子。”
字迹潦草而充满恶意。
谷幕看着那几个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又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她拿出手机，按照提示，对着柜子里外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她快速行动起来，把地上散落的衣服和书本捡起来，拍掉灰尘，仔细叠好放回柜子。又从旁边找到一个没人要的抹布，沾了点水，用力擦拭柜内壁上的字迹。
红色字迹很难擦，她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擦掉，但还留下一些淡淡的痕迹。她想了想，从工具间找来一点白色的粉笔灰，混着水抹上去，勉强遮盖住了。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柜子，至少表面上恢复的完美如初，看不出来，才松了口气。
【任务完成。奖励积分+50。当前积分：165。】
谷幕看着手机上的提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165积分像带着刺。
她退出更衣室，心情沉重。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可能会有第二次。这次是柜子，下次呢？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匿名聊天群。里面还在讨论晚会取消的事，没人提到更衣室。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用了一个临时生成的匿名Id，发了一条消息。
【谁知道高二路绵更衣柜在哪？刚才好像听到那边有动静，怪吓人的。】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人回复。
【路绵？就那个跟社会姐一起的？】
【更衣室？不是出事的就是她那间吧？】
【活该，让她整天缠着周少。】
【说不定就是自导自演，博同情呢？】
谷幕看着这些充满恶意的猜测，拳头硬了。
就在这时，一条消息跳出来，Id还是那个L.w.。
【L.w.：没有证据不要乱说。欺负人很有意思吗？】
这条消息像水滴入油锅，瞬间引来了更多嘲讽。
【哟，护花使者又来了？】
【L.w.你是谁啊？这么维护她？】
【该不会是路绵本人吧？哈哈哈！】
谷幕看着屏幕，忽然意识到什么。她退出匿名群，点开手机通讯录，里面空空如也。她尝试着输入路绵的名字，搜索。
居然跳出了一个号码！是系统自动导入的？
她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几秒，然后开始打字。
“更衣室柜子我帮你弄好了。最近小心点。别落单。”
打完，她又觉得有点多此一举，甚至可能吓到她。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最终，她还是把后面那句“别落单”删掉了，只发了前半句。
“更衣室柜子我帮你弄好了。”
发送。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对方状态就显示成了“已读”。
输入持续了好一会儿，一条消息才回过来。
“是…姐姐吗？”
简单的四个字，后面跟了一个问号。
谷幕翻了个白眼。
“是我，看重点。”
“谢谢。”
谷幕看着屏幕，能想象出路绵捧着手机、小心翼翼打下这几个字的样子。
她没再回复，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
她翻墙出了学校，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165积分。一部新手机。
一个越来越让人放心不下的麻烦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