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法的议题不是一次辩论就能有结果,不过政事堂经过激烈的辩论后,大家批阅文书显得更加阒静。
中午用饭时间,李峤和一名仆人扶着公孙卓回后宅休息,杨允一群人去食堂用饭,没有一个人找顾芙一起。
顾芙伸了个懒腰,她脚坐得发麻,倒不怕同僚们排挤她,只是觉得一个人吃饭有点孤单,结果一走出厅堂,就看到院子树下有个人正在那里喝茶,竟是林战。
“你怎么来了?”顾芙高兴跑过去,结果因为脚麻,一个踉跄,要不是林战急忙扶住她,她就要在他面前出丑。
林战笑:“你第一天上任,来看看你。”他眼里盛着柔情:“看见我这么高兴?”
“自然!”顾芙也不怕羞,搂着他的腰:“早上对着杨允那几个人,办公都没心情。”
顾芙想起来,她在京城上任的时候,林战都不在她身边;这是她的遗憾,同时也是他的。
林战给她顺了顺耳边碎发:“吃了吗?”
顾芙摇头:“你陪我去食堂吃吧。”
林战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金碗:“这是老三给你的。”
顾芙笑了出来:“这是给我一个金饭碗啊!”
林战又拿出一个陶制的碗:“我也给你拿了一个陶的。”
林战陪顾芙一进食堂,就有几个人看过来;他们都知道林战之前是顾芙山庄里的管家,因为奇袭沛县,协助萧旭打了胜仗,直接被封为狼威将军。
大晋文人大都看不起武将,所以见两人进来,也没多客气。林战将金碗拿出来给顾芙,有人立刻笑道:“不愧是顾大人,吃饭都用金碗。”
“是啊!”顾芙柳眉直挑:“陛下赏的,有意见?”
说话的人瞬间无语,顾芙也不和他们抬杠,和林战吃起饭来。顾芙大小姐当惯了,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对吃在意了一点;吃饭挑挑拣拣,米里有壳的、鱼里有刺的、肉炖得不烂的、菜叶不绿的,她一律不吃,味道咸了淡了也不吃,堆了一堆给林战。
林战看了就道:“今天勉强吃一点,明天我让严柏给你送午饭。”
“我想吃你做的鸡蛋羹。”
林战想了想:“好,早上出门前,我提前做。”
一旁听见的人故意揶揄道:“堂堂狼威将军,竟是个奴才命;也对,听说林将军以前是芙蓉山庄的总管,给顾大小姐鞍前马后的,想必做的很习惯了。”
“顾大小姐就是顾大小姐,让一个将军给她做饭,好威风。”
“所以我说夜狼人就是当奴隶的命,当什么将军,就是一个吃软饭的。”
这几人的话,引发食堂里哄然大笑。
顾芙当场变了脸,正要发作,林战按住她的手,起身走到说他吃软饭的人面前,高大的身躯把那中等身材的书生吓得大喊:“你、你想干什么?”
林战直接抓着他的后领,将他提起来。
“啊啊啊──救命啊!林战,你干什么?”
与他同桌的人也都变了脸色,杨允喝道:“林战,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不赶紧放王大人下来!”
那位王大人被拎小狗一样,双脚在半空中乱蹭,怎么也挣脱不了林战钳制。
林战道:“在下吃芙蓉山庄的软饭就能把足下拎起,敢问足下吃的是什么饭?”
“林战!你个莽夫,空有一身力气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你只有一张嘴又有什么好得意的?”顾芙也走过来,揶揄她她不在意,但说林战就触了她的逆麟,她对着一桌人,扫视一眼:“朝堂上的事你们怎么质疑我不怕,放马过来,咱们有一说一;但我也好、林战也好,此刻都是朝廷命官,想说嘴,也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重。林战,我们走。”
顾芙走了两步,又回头:“同样在政事堂,你们什么时候能让陛下赐一只金碗,再开口和我说话!林战,手酸不酸?你的手金贵着呢!没事提那猪脖子干什么,赶紧洗洗手……”
那王大人正揉着他的猪脖子,听了差点又炸起来。
谁知第二天中午,高灿让人抬了一桶半硬不熟的米饭来政事堂食堂,跟来的是他身边服侍的张公公,几个给事中正要盛饭,被张公公拦下。
杨允见到那桶摆在他们面前的米饭脸都绿了:“张公公,这是……”
张公公皮笑肉不笑:“各位大人,这是陛下赏给几位给事中大人的。”
“可是、可是这米都……”
“敢说陛下亲封的狼威将军吃软饭,各位大人不是挺硬气?想必这铁齿铜牙什么都咬得下去才是。”
杨允还好,其他几个给事中立刻变了脸色,尤以王大人为最:……
杨允等人眼神纷纷飘向不远处又一起吃饭的顾芙和林战。
林战带了两个大食盒过来,里头不知装了什么,香味四溢;而顾芙的金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光芒。
张公公敛起笑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诸位大人赶紧用饭,奴才还要收回去复命呢。”
从那一次之后,即使他们仍讨厌顾芙,可再也不敢嘴林战和顾芙,同时也为顾芙和林战简在帝心,有了更深切的体悟。
顾芙备懒,几天下来,若要上早朝,都是公孙卓带着杨允过去的,为此杨允沾沾自喜,顾芙看他那嘴脸,笑都懒得笑他;若她要见高灿,半夜高灿也会起床相待。
顾芙倒是利用这些时间,在晨课重拾书本,敛了心神,认真读了几本书。
晨课完,大约公孙卓和杨允就回来了,有时拖的晚一点,顾芙和其他人也会进厅去批阅奏本;每天六部和地方州报奏本都会源源不断送进来。
放值之后,林战通常会来接顾芙,但公孙卓下令,让顾芙和杨允两人轮流,整理第二天上朝奏折,上朝也是一人一天。
顾芙心里埋怨,好日子结束了。
日子就随着炎热天气一天天过去,因为新田法推行,顾芙愈来愈忙,林战也日日练兵,有时一出城就是三天五日,不过一回城,他一定第一时间来接顾芙。
某日晚上,顾芙留下给公孙卓归总奏折,突然听到老师深深叹了口气。
昏暗的灯光下,公孙卓显得更老了;顾芙看了心里难受,知道老师在感叹什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为大晋卖命了一辈子,却到了晚年才获得重用,可身体精力却不再盛年。
“老师,不可操之过急,一切都在进步了。”
公孙卓红着眼睛,难得慈爱看向顾芙:“你道老夫是因为新法?是老头子怕自己没几天好活了,担心你啊……”
那天夜晚,顾芙窝在林战的胸膛,表情郁郁,林战看了不舍:“挨骂了?”
顾芙摇头,然后又点头:“见老师那样着急,就觉得自己还是太散漫了;老师虽然没说出口,可我看得出来,老师仍觉得我能力不足,远远不足!我还没成长到能够让他放心的程度。”
顾芙眼泪掉下来:“我让老师失望了。”
林战听了皱眉,用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别做了,回家来。”
“嗯?”
“别做了,我舍不得你这样。”
顾芙哭笑了,她坐起来像个傻子一样,直瞅着林战笑。
林战也起身,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顾芙摇头,轻轻啄了一口林战的嘴角,搂着他:“林战,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问题没有解决,可你一句‘别做了,回家来’,我就整个又高兴了,又有力气明天去打拼。”
林战一脸无奈,搂着她拍着:“又想开了?”
“想开了。”她昂起头去亲咬林战耳珠,林战已经素了几天,此时眸光幽深,声音瘖哑:“腿……也想开了?”
“唔……”
两人立刻脱了一身赤裸,在榻上一阵雨急风骤,半晌后,两人如落汤鸡般湿漉漉的,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林战将顾芙抱起来,走进浴房,将人泡在温水里,自己淋了水,全身抹上皂角,又把顾芙捞起来,用自己的身体将泡沫分到她身上去;这么蹭来蹭去的──
“林战……”
顾芙趴在浴池边,整个人被弄得魂都要飞散。
两人在浴房闹到了半夜,好不容易两人都能泡在浴池中,顾芙舒服地躺在林战胸口:“我还想继续。”
林战一听,动了一下:“现在吗?”说完马上又要把顾芙压在水里。
“不不不!”顾芙哭笑不得:“我是说政事堂。”
林战笑:“那就继续,你说了算。”
顾芙实在爱极了林战的笑,她转过身来,身体压在林战身上,两人面对面,她双手捧着林战的脸:“林战,你怎么这么俊,我爱死你了。
“因为我俊?”
顾芙摇头:“不止。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知道如果哪天国家与你只能择一,我一定选你。”
林战如狼的目光瞬间柔软下来:“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两人洗完都头发半湿,裹着衣服出来,顾芙里头什么都没穿,夜风吹来,袍子柔软摩挲在她赤裸透红的肌肤,林战看了,甚是动情。
她看了林战一眼,见到林战眼底的迷恋,两人又依偎在一起,明明很累,却没什么睡意,林战就给她穿好衣服,抱着她,窜上屋顶,等待启明星。
顾芙看着天:“是不是许久没下雨了?”
林战点头:“江面水位下降不少,不过咱山庄还是一切照常。”
顾芙不担心芙蓉山庄,她隐约有预感,今年要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