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以退为进
自李鸳儿怀胎显怀,按规矩不能再行房事后,墨韵堂后宅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陶春彩与林婉儿之间的暗斗,便迅速从含沙射影升级为了真刀真枪的争宠。
两人使尽浑身解数,今日陶春彩亲手炖了滋补汤水邀崔展颜共饮,明日林婉儿便抚琴一曲,以清音相邀。
你来我往,恨不得将崔展颜生生劈成两半。起初崔展颜尚觉新鲜,时日一长,便不胜其烦,只觉得这两个女人如同聒噪的雀鸟,搅得他不得安宁。
疏影斋,反倒成了他唯一的清净地。
李鸳儿从不主动邀宠,甚至在他来时,也只是温顺地陪着说说话,聊聊腹中胎儿的动静,或是安静地在一旁做些针线。她这里没有争风吃醋的言语机锋,没有令人窒息的紧迫盯人,只有一种孕中女子特有的柔和与宁静。
于是,崔展颜来疏影斋的次数愈发频繁,甚至有时以“陪伴鸳儿,安心养胎”为由,直接在此留宿,虽不同榻,却也夜宿外间,图个耳根清净。
他这一“清净”,却彻底点燃了陶、林二人的怒火。
祸水东引与老夫人的敲打
“祖母!您可得管管!”陶春彩拉着林婉儿,难得地同仇敌忾,在老夫人面前唱起了双簧,“那李姨娘也太不懂规矩了!自己怀着身子,不能伺候夫君,却还日日霸着不放,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要让我们姐妹都守活寡不成?”
林婉儿也在一旁抹泪,委委屈屈地添火:“姐姐说的是,婉儿不敢争抢,只是……夫君久不入后院,这子嗣之事……岂不是更加无望?李姨娘自己有了倚仗,便不顾姐妹们的前程和崔家的开枝散叶了吗?”
她们一口咬定李鸳儿“狐媚”、“霸占夫君”,言辞激烈,仿佛李鸳儿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老夫人何等精明,岂会不知这是妻妾争风的把戏?但两人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李鸳儿毕竟身份低微,如今怀着孩子已是殊荣,若再“独占”夫君,惹得后宅不宁,传出去于崔家名声有碍,也确实不利于子嗣绵延。
于是,老夫人寻了个由头,将李鸳儿叫来,语气虽温和,话语里的敲打之意却不容错辨:“鸳儿啊,你如今身子重,最要紧的是安心静养,为崔家生下健康的子嗣。展颜他公务繁忙,偶尔去其他姐妹房里坐坐,也是常理,你要懂事,莫要因此拈酸吃醋,惹人闲话,反倒不美。”
借题发挥,朱泪演痴情
李鸳儿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白了三分,眼圈一红,盈盈拜倒,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强作坚强:“老夫人教诲的是,奴婢……不,妾身谨记在心。
妾身从未敢有独占少爷之心,只是少爷偶尔来坐坐,问问孩子的情况,妾身……妾身岂敢阻拦?”
她抬起头,泪珠儿恰到好处地滚落,沿着白皙的脸颊滑下,我见犹怜:“妾身自知身份卑微,能得少爷垂怜,怀上麟儿,已是天大的福分,从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只是……只是近日听闻些闲言碎语,说妾身狐媚霸宠……妾身心中实在惶恐难安……”
她越说越伤心,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若因妾身之故,惹得少爷与少奶奶、林姨娘不睦,惹得家宅不宁,那妾身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老夫人,不若……不若您下令,让少爷再也莫要来这疏影斋了!妾身……妾身独自一人,也能将孩子平安生下来!”说罢,已是泣不成声。
这番以退为进,姿态放得极低,又将“拈酸吃醋”的帽子巧妙甩回,只凸显自己的委屈与“深明大义”。
当晚,崔展颜习惯性地又来到疏影斋,却被李鸳儿拦在门外。
“少爷,您……您还是去少奶奶或林姨娘那里吧。”她倚着门框,泪光点点,语气哀婉却坚定,“妾身不能再留您了……今日老夫人已训诫过妾身,说妾身不该……不该霸着您。妾身不能一错再错,惹人非议,让您为难……”
崔展颜何曾见过她这般凄楚决绝的模样?往日里她总是温顺接纳,何曾将他往外推过?
此刻见她为了不让自己“为难”,宁愿独自垂泪,还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心中那点因被老夫人敲打而产生的不悦,瞬间被滔天的怜惜与对陶、林二人搬弄是非的恼怒所取代!
“胡说!”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感受着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子,心疼不已,“我来自愿留下,与你何干?她们自己留不住人,反倒来怪你?真是岂有此理!”
李鸳儿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可是少爷……妾身怕……怕再被人说成是狐媚子……坏了您的名声,也坏了孩子的福气……”
她这副又怜又爱、处处为他着想的模样,彻底击中了崔展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低头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那因为怀孕而愈发丰腴娇媚的容颜,在泪光中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一股混合着怜惜、愧疚与强烈占有欲的热流涌上心头,他几乎忘了她还怀着身孕,忍不住便想俯身吻下去,手臂也收紧了几分。
李鸳儿感受到他骤然加重的呼吸和灼热的体温,心中一惊,知道火候已到,再演下去恐怕要引火烧身。她连忙轻轻推开他,偏过头,羞怯又慌乱地低语:“少爷……不行……孩子…….”
崔展颜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她还隆起的腹部,这才惊觉自己差点失控,连忙松开手,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尴尬,但心中的怜爱之情却更盛。他柔声安抚道:“是我不好,险些唐突了。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
得意的筹码与厌弃的加深
这一夜,崔展颜终究还是没有去陶氏或林氏房中,而是在书房独宿。而李鸳儿,在关上房门后,脸上那凄楚的泪痕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得意的笑意。
她成功地将妻妾的攻讦,转化为了加深男主怜惜的筹码。她不仅没有失去崔展颜的眷顾,反而让他因为怜惜和恼怒,更加疏远了那两房妻室。
经此一事,崔展颜只怕愈发觉得陶春彩与林婉儿面目可憎,心胸狭隘,而她却是不争不抢、委曲求全的那一个。
手中的筹码,似乎又重了几分。
而这宅院里的风,吹向何处,仿佛也更由她心意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