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崔展颜目眦欲裂,攥着霍三手腕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玉佩几乎要被他夺过来,
“什么你祖传的那是我早夭的嫡子殉葬品!你竟敢盗掘他的坟冢,亵渎亡灵,还敢在此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霍三被他眼中的杀气和骇人的力道吓住了,手腕剧痛,却仍强撑着狡辩,声音却没了之前的嚣张,带着色厉内荏:
“你……你血口喷人!这……这就是我家传的!你说是你的,有何凭证?!”
“凭证?!”崔展颜怒极反笑,一把将他甩开,霍三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崔展颜对身后跟着的小厮厉声喝道:“回府!去我书房暗格,
将‘玲珑阁’天字三号的票据取来!还有当年定制这貔貅玉佩的纹样图纸,一并拿来!”
小厮领命,飞奔而去。
赌坊内众人见势不妙,纷纷噤声,远远围观,窃窃私语。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厮气喘吁吁地返回,双手奉上一个锦盒。
崔展颜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盖着“玲珑阁”大印的购买票据,
上面清晰写着玉佩材质、重量、雕刻纹饰(貔貅纳福)以及购买日期。
旁边还有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绘着的貔貅形态与霍三手中那块玉佩一般无二,
连边缘那道细微裂痕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崔展颜将票据和图纸狠狠摔在霍三脸上,
“这上面白纸黑字,还有玲珑阁大师傅的印鉴!此物乃我崔府之物,你还有何话说?!”
霍三捡起票据和图纸,他虽然识字不多,但那精致的图纸和鲜红的印鉴做不得假。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知道今日踢到了铁板,若再不老实,只怕真要进大牢吃官司了!
“三……三少爷饶命!小的……小的说实话!
小的刚才……刚才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胡说的!
”霍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这玉佩……这玉佩确实不是小人的传家宝……”
“说!从何而来?!”崔展颜声音冰寒,如同数九寒冬的风。
霍三不敢再隐瞒,哆哆嗦嗦地将那日的经历道来:“是……是大概一个多月前,天刚蒙蒙亮,
小的带着家里的大黑狗去城外的乱葬岗附近砍柴……那、那地方偏僻,
柴火多……忽然,那大黑狗像是嗅到了什么,钻进草丛里,不一会儿,
竟……竟叼出来一个东西……”
他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清晨:
“小的凑近一看……妈呀!那……那是个死孩子!可是……可是那孩子长得……长得太吓人了!
他……他脖子上竟然……竟然顶着两个模糊糊的脑袋!
身子底下……好像……好像还不止两条腿!小的当时魂都吓飞了!
觉得撞见了极不吉利的东西,怕招惹瘟疫或者邪祟,就赶紧呵斥狗把死孩子放下,
然后用砍柴刀,在旁边一棵老槐树下,拼命刨了个深坑,
想赶紧把它埋了,还对着山神爷念叨了几句,求他老人家保佑……”
他咽了口唾沫,偷偷抬眼看了看崔展颜铁青的脸色,继续道:
“可……可就在我要把那死孩子推进坑里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瞥见他脖子上,
好像挂着个什么东西,在晨光里一闪……我、我一时鬼迷心窍,
就……就伸手把它拽了下来……就是这块玉佩!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值钱货,
就……就动了贪念,把玉佩揣进了怀里,然后把那死孩子用他原来裹着的被子包好,
埋进了坑里……三少爷,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话啊!小的虽然贪财,
但绝不敢凭空编造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那死孩子……真的……真的就是个怪物!”
“你放屁!”崔展颜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在霍三肩头,“我崔府嫡子,岂容你如此污蔑!什么怪物,定是你这厮盗墓时慌乱看错了!”
“没有!小的绝对没有看错!”霍三被踹倒在地,
又慌忙爬起,急切地分辨,
“那模样太吓人了,小的至今想起来都做噩梦!
对了!还有那裹孩子的被子!是上好的真丝锦缎,
虽然沾了泥土,但还能看出上面绣着精致的图案,
好像……好像是‘百子图’!
对!就是百子图!
被角里面,好像还用金线绣着……绣着‘崔府’两个小字!
小的当时还纳闷,谁家这么阔气,用这么好的料子裹死孩子
……三少爷若是不信,小的现在就带您去挖出来看看!如今天寒地冻,那东西肯定还没烂掉!一看便知!”
霍三为了脱罪,已是豁出去了,只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崔展颜听着他言之凿凿,甚至连被子的细节都说了出来(那百子图的锦被,他恍惚记得府中确实有过),
心中那坚定的不信开始动摇,一股莫名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心脏。难道……难道春彩和稳婆……隐瞒了什么?
“好!我就跟你去!”崔展颜咬牙切齿,他必须亲眼证实,否则寝食难安。
他立刻点了几名健壮可靠的家奴,押着霍三,趁着夜色,直奔城外乱葬岗。
寒风呼啸,月色凄迷。
在霍三的指引下,众人来到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霍三指着一处看似与周围无异的地面:“就……就是这里!”
家奴们拿着带来的铁锹,开始挖掘。泥土被冻得坚硬,挖掘并不容易。
崔展颜站在一旁,面色阴沉如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
既希望挖出证据严惩霍三,又隐隐害怕真的挖出什么不堪的东西。
终于,铁锹触碰到了柔软的物体。家奴们小心地清理开周围的泥土,
一个用已然脏污不堪、但依稀能辨认出华美纹路(百子图)的真丝锦被包裹着的、小小的包裹,显露了出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和淡淡腐败的气息弥漫开来。
“打开它。”崔展颜的声音干涩沙哑。
一个胆大的家奴,深吸一口气,用铁锹尖端,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那锦被的一角——
月光下,那包裹里的东西暴露在众人眼前。
“啊——!”
几个家奴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退数步,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与恶心。
崔展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锦被中的“东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确实是一个已经僵硬的婴儿尸身。
但,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婴儿!
正如霍三所描述,甚至比他描述的更加清晰、更加骇人——
在那小小的脖颈之上,赫然并排长着两个扭曲的、
五官模糊不清的头颅!而他的身躯之下,那本该是双腿的位置,却分明是三条细瘦、畸形的腿脚纠缠在一起!
怪胎!
真真正正的怪胎!
崔展颜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栽倒在地,被身后的家奴慌忙扶住。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原来……原来他那“早夭”的嫡子,竟是这般模样!
原来陶春彩和那稳婆口口声声的“不易见家主”、“不吉利”,是为了掩盖这足以让崔家蒙羞、让她自己万劫不复的惊天秘密!
愤怒、羞辱、恶心、还有被至亲之人欺骗的巨大痛楚,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猛地转过头,
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瘫软在地的霍三,又猛地看向那个被重新盖上的锦被包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埋回去!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乱棍打死!”
他不再看那令人作呕的东西一眼,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城内方向走去,背影在凄冷的月光下,充满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与疯狂。
他现在,必须立刻回府!
他要亲口问问那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正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