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锦瑟院的冬日,是被无形的手拉长了的。
炭盆里劣质的烟煤苟延残喘地吐出呛人的灰雾,
将屋内本就稀薄的暖意也染上了一层污浊。
李鸳儿坐在窗边,指尖是冰凉的。
窗外那棵老槐树的枯枝,在铅灰色天空的映衬下,像极了绝望者伸向苍穹的乞求。
陶春彩的归来,不是简单的复位,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清算。
她像一位熟练的刽子手,用的不是大刀阔斧,而是精致小巧的刀片,凌迟着李鸳儿的尊严与希望。
份例用度的克扣,人事上的清洗孤立,这些尚可忍耐。
但当她的手伸向四儿时,李鸳儿感到了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让她再次主琢磨起 ,那位新来的胡姓西席,他教授四儿《千字文》,开口闭口却是“陶氏家风,诗礼传商”,“嫡母贤德,泽被后嗣”。
他刻意引导四儿,将所有的“好”都归功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奶奶”,
而李鸳儿这个生母,在他的话语里,渐渐模糊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影子。
四儿懵懂,偶尔会仰着小脸问:“娘,先生为什么总说大嫡母好?”
那一刻,李鸳儿的心像被针扎般刺痛。
她试图再次向崔展颜抗争。她寻了个他难得来锦瑟院的傍晚,备了他曾夸赞过的清茶,语气委婉却坚定:“
试图再次沟通这件事:三少爷,四儿还小,胡先生这般教导,恐让孩子混淆了亲疏,于心性成长不利……”
崔展颜端着茶杯,眼神却飘向窗外,有些不耐地打断……
还是那句:“春彩请的先生,自是稳妥的。
她也是为孩子前程着想,你莫要太多心。”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
“如今府里情形你也知道,陶家……势大,我们总要以大局为重,些许小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大局?”李鸳儿几乎要冷笑出声。他的大局,就是牺牲她们母子的感受,去维系与陶家那层脆弱而功利的关系吗?
她看着他略显浮肿的眼袋和身上隐隐的酒气,知道如今的他已经彻底被陶家的权势和自身的颓唐所裹挟,再也指望不上了。
老夫人那里更是寒心。
又一次晨省,她特意带着穿戴一新的四儿早早赶到福寿堂,希冀能用孩子的天真唤起老夫人一丝怜惜。
不料陶春彩还是早已捷足先登,正亲手替老夫人揉着太阳穴,言笑晏晏,姿态亲昵得如同亲生母女。
见她进来,老夫人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便继续与陶春彩讨论着宫中新赏下的珍宝,说什么是他娘家在皇上面前得了恩宠。等等一些炫耀给大伙听……
她们每次言谈甚欢,仿佛站在一旁的李鸳儿和四儿,只是两尊无关紧要的摆设。
而真正让崔府陷入新一轮风暴中心的,是皇宫选秀的诏书。
诏书一下,首先炸开锅的,是崔府那位被娇养在深闺、年方十六的大小姐——崔瑶。
崔瑶是崔老爷原配所出的嫡女,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心气极高。
她因母亲早逝,被老夫人亲自抚养,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
她私下里早已与母亲族中一位颇有才名的表兄互许了心意,只待时机成熟便议亲。
选秀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她所有的少女幻梦击得粉碎。
“我不去!死也不去!” 瑶光阁内,崔瑶将满桌的珍玩首饰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惊心。
她哭得梨花带雨,扑到闻讯赶来的崔老爷脚下,死死抱住他的腿,
“爹爹!您忍心将女儿送进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吗?
女儿听说,那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多少女子进去,枯等一辈子也见不到天颜!
女儿已有心上人,您若逼我,我……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崔老爷看着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如此模样,心如刀绞。
他何尝不知宫门深似海?
可他更知皇命难违!他试图安抚:“瑶儿,休要胡说!选秀是荣耀,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你若能被选中,那是我们崔家祖坟冒青烟……”
“福气?那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崔瑶口不择言地顶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儿宁愿嫁与寻常人家,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也不要进那牢笼里与人争宠,孤独终老!”
老夫人也被惊动了,看着孙女哭肿的双眼,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我的儿,快别说傻话!这是圣旨,岂是你能违抗的?你若不去,便是抗旨不尊,要满门抄斩的!”
“那就让他们杀了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崔瑶性子烈,竟真的起身要去撞柱子,被丫鬟婆子们死死拦住,一时间瑶光阁内哭喊声、劝慰声响成一片,乱作一团。
崔老爷被女儿闹得焦头烂额,几日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既不忍心逼死爱女,又不敢违逆皇命,整日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这一切,都被冷眼旁观的陶春彩看在眼里。
她心中冷笑连连。
崔瑶的死活,她并不在乎。
她甚至乐见这个一向瞧不起她的骄纵小姑子吃瘪。
但很快,一个更恶毒、更能一箭双雕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疯长。
她想起了李鸳儿那个时常在崔府门外徘徊、给李鸳儿送“娘家味道”的二妹。
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像一根刺,扎得她眼睛疼。
凭什么李鸳儿就能有娘家可回,有妹妹牵挂?而她,远嫁过来,娘家虽富却远在江南,在这深宅大院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再说之前李鸳儿的继父,就有心把二女儿也弄进府里当小妾。
这俩年女孩大了长开了,越来越出落的标志,
万一哪天真被姐夫偶遇看中了,弄进来。
那他们姐妹情深,联手对付我,哪里有我的活路?
细思极恐的他越想越觉得眼下这一计策可以一箭三雕,既让自己稳固了地位,又让眼中钉铲除。
一个既能解决公公难题、保全崔瑶,又能狠狠报复李鸳儿、拆散那对碍眼姐妹的毒计,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这日,她精心打扮,端着亲手炖好的参汤,来到了崔老爷的书房。
“父亲,”她屏退左右,将参汤轻轻放在书案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儿媳见您为了瑶妹妹的事,连日忧心,心中实在难安。”
崔老爷正为此事烦闷,见她提起,不由叹了口气:“唉,瑶儿那孩子,性子太烈……”
陶春彩顺势道:“瑶妹妹金尊玉贵,又是父亲您的眼珠子,自然舍不得她去那深宫里受苦。
说实话,儿媳也舍不得。
那宫里看似富贵,实则步步惊心,瑶妹妹那般单纯性子,进去了只怕……”
她适时地停下,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那又能如何?皇命难违啊!”崔老爷重重一拍桌子,满是无奈。
陶春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压低声音,仿佛献上锦囊妙计般说道:
“父亲,儿媳倒有一个两全之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快说!”崔老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儿媳瞧着……鸳妹妹的那个二妹,年纪似乎与瑶妹妹相仿,模样也还算周正乔美。”
陶春彩缓缓道,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怜悯,“她在那等贫寒人家,纵然有几分颜色,将来又能许到什么好人家?
还有他那亲爹,臭名昭着。怕是坑了他女儿,将来没人敢娶。
最多也不过是给人做妾做婢的命,蹉跎一生。不如……我们发发善心,将她认作义女,接到府里来,请嬷嬷好生调教一两个月。
待到选秀之期,便以我们崔家女儿的名义送进宫去。如此,既全了皇命,又免了瑶妹妹之苦,岂不两全其美?”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继续道:“至于鸳妹妹的娘家,也算是我们仁至义尽了。
那丫头进了宫,好歹不愁吃穿,每月还有俸禄可拿,总比在她那破家里,跟着她母亲缝麻袋片强吧?
这也算是我们崔家,给了她一条‘好出路’。”
她将一番拆散骨肉、李代桃僵的毒计,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是天大的恩典。
崔老爷闻言,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不行。
那王老五臭名昭着。他的女儿我认做义女,岂不是日后遭人把柄还要献给皇上?”
陶春彩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也早想好了谋略。于是将茶杯端着举到公公面前。一边低眉顺眼的笑着说道:“就凭公公和县衙府那位大人的挚交这点事情还算数吗?
我们给他改一个姓。
再贴个告示,与王老五断绝父子关系。
把他们的孩子姓氏全改掉。
我猜想妹妹一家人对我们还是感激不尽的吧,毕竟谁摊上大的父亲,谁愿意承认是他的孩子呢?”
崔老爷听完先是愕然,随即陷入了沉思。
他固然觉得此法有些……不够厚道,但一想到爱女以死相逼的惨状,
以及违抗圣旨的可怕后果,那点微弱的道德感迅速被现实的利害关系压垮。
更何况,陶春彩如今背后站着声势煊赫的陶家,她的建议,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崔老爷沉吟道,并未立刻拒绝。
陶春彩知道,公公已经动心了。
她心中得意,面上却愈发恭顺:“父亲仁慈。
此事自然还需问过鸳妹妹的意思,毕竟是她亲妹妹。
不过,想来为了瑶妹妹,为了崔府大局,鸳妹妹……应该能体谅父亲的难处。”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压力和道德的枷锁,巧妙地转移到了李鸳儿的身上。
而此刻的李鸳儿,在锦瑟院中,也正面临着另一场来自血缘亲情的冲击与抉择。
(下)· 断尾求生
陶春彩与崔老爷在书房商谈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便通过眼线传到了李鸳儿耳中。
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带来一阵刺痛。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并不意外陶春彩会出此毒计。
拆散她们姐妹,打击她,同时向崔家示好,一箭三雕,
这很符合陶春彩的风格。
让她心绪难平的,是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发现——
她的二妹,看石头的眼神,变了。
让她诚惶诚恐……
那不再是单纯的对帮助者的感激,而是一种少女怀春时特有的羞涩、躲闪与期待。
当石头在院里帮忙时,妹妹总会寻各种借口待在附近,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
她会悄悄地将自己舍不得吃的糖块塞给石头,会在石头离开后,望着院门出神良久。
而母亲李氏,更是话里话外地试探:“鸳儿啊,你看石头那孩子,多实在……
你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若是能有这么个可靠的人照顾她,娘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你在府里见识多,能不能……帮衬着说和说和?”
母亲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李鸳儿心上。不行!绝对不行!
她与石头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是她身上永远无法愈合的脓疮,是悬在四儿头顶的利剑。
若妹妹真嫁给了石头,朝夕相对,耳鬓厮磨,难保石头不会在某个情动或失口之时,泄露出一星半点。
到那时,姐妹反目成仇尚在其次,若因此牵连出四儿身世的疑云,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更何况他还有更大的计划在后面,还需要石头的“帮忙。”
必须立刻斩断这危险的苗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危机,往往也伴随着转机。
陶春彩的毒计,或许正是她将妹妹送出这个漩涡,并在宫中埋下一颗暗子的机会。
而石头这边……必须快刀斩乱麻!
她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她寻了个借口回娘家,刻意制造了与石头“偶遇”的机会。
在院墙的阴影下,她拦住正准备离开的石头。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沉。
“石头哥,”她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近来,我瞧着,我妹妹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石头身体猛地一僵,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山岩。
李鸳儿的心揪了一下,但语气更加决绝:“我们之间……都心知肚明,我我想我们之间这辈子谁也忘不了谁。”
“但我更希望你能找一个你爱的,爱你的人结婚生子有一个家,
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我的亲人。不能是我身边认识的人。我想你也无法接受吧。”
“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应该清清白白,嫁个堂堂正正的人家,过安稳日子。
你……不要再给她任何不该有的念想,也管好你自己。
如果将来,让她知道了什么……”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对你,对我,对她,对这个家,都是万劫不复。”
石头终于缓缓转过身,黝黑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里,翻涌着痛苦、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荒芜。
他看着她,这个他曾经倾心爱慕、如今却如此陌生的女人,喉咙滚动了一下,干涩地吐出两个字:“……明白。”
李鸳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匆匆移开视线,补充道:“你想要个院子,我会尽快帮你留意,银钱的事不用担心。
以后家里若有什么事,我会请固定的小工来帮忙。你……尽量少过来吧,避嫌。”
石头木娜得站在那里许久,说了一句不用不用……我自己……慢慢攒钱买。
李媛儿肯定的语气说了一句:“你就听我的,没错。你要觉得我还在你心里面,你就听我的。
你若觉得花我钱不开心,那就当我借你的,以后你有了钱,连利息一起还我。”
石头闷哼在原地。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
她用银钱和疏远,亲手斩断了他和妹妹之间最后一丝可能的牵连。
打发走石头,李鸳儿回到屋里,开始对妹妹进行另一场“攻心”。
她拉着妹妹坐在炕沿上,握着妹妹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推心置腹”。
此时的他已经确定老爷会在近几天就会对他提出这件事,认妹妹为义女送去选秀的事情,所以她要提前打通任督二脉,提前铺好路。
“妹妹,你看姐姐,”她指着自己身上半旧的衣裳,苦笑一下,“姐姐当年也是没办法,走了最苦最累的路,
从一个谁都能踩一脚的通房丫头做起,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才勉强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可你看,上面永远压着那正妻那个人,日子过得如履薄冰,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周全。”
她先用自己的“悲惨”经历引发妹妹的共情与对现状的不满。妹妹听着,眼中流露出心疼与一丝恐惧。
接着,李鸳儿话锋一转,眼中放出一种极具煽动性的光芒,开始描绘那条看似光芒万丈的“捷径”:
“但是妹妹,你不一样!你有机会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姐姐想给你铺一条一步登天的路。你一定要信姐姐的话,听我给你讲一讲。
你看你的模样,比姐姐当年还要水灵俊俏,性子也伶俐。
姐姐在崔府这几年,旁的没学会,如何揣摩男人的心思,如何在女人堆里立足,
如何抓住机会往上爬,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你愿意,姐姐定把这一切都教给你!”
她刻意压低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姐姐现在想让崔老爷认你义女,之后把你送到宫里去选秀“一旦你进了宫,凭你的样貌和聪慧,只要抓住一次机会,
被哪位贵人看中,哪怕只是个嫔妃,咱们家可就彻底翻身了!
那是真正的鸡犬升天!你再看看咱们这个家,”她环顾这破败的屋子,语气带着轻蔑,
“爹那个名声,早就臭了街了!
哪个体面人家愿意娶你?难道你想步姐姐的后尘,
去给人为奴为妾,看人脸色过日子?或者……嫁给像石头那样的?”
她适时地抛出石头这个名字,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他那样的,一辈子就是个卖苦力的命!
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不过是从在这个家缝麻袋片,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缝麻袋片!
你的青春,你的美貌,难道就只值那几个铜板吗?你甘心一辈子活在烂泥里,永无出头之日?”
她精准地捕捉到妹妹眼中一闪而过的野心和不甘。
那个赌鬼父亲遗传下来的争强好胜和投机心理,在此刻被李鸳儿彻底点燃。
妹妹的眼神,从最初的抗拒、茫然,渐渐变得犹豫,最终燃烧起一种混杂着对富贵权势的渴望、对跳出贫贱的迫切,以及一丝对未知命运的忐忑的火焰。
“姐……我……我真的可以吗?”妹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已然心动。
“当然可以!姐姐会帮你!”李鸳儿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最后的信心,“宫里再难,也比在这烂泥潭里挣扎强!至少,那里有机会!”
果然如鸳儿所料,没出2日,当崔老爷果然派人来请,询问她对“让二妹代小姐选秀”一事的看法
而且姥爷告诉他这是他的好姐姐,陶采儿替他妹妹谋出的一条好出路。
李鸳儿早已准备就绪。
她来到书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不舍,眼圈微微泛红,仿佛强忍着巨大的悲痛。
她对着崔老爷深深一福,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异常清晰:
“父亲大人……陶姐姐此计,于妾身而言,如同割肉……那是妾身的亲妹妹啊……”
她适时地停顿,让悲伤的情绪蔓延,随即抬起泪眼,努力做出坚毅的模样,
“但是!为了瑶妹妹的前程,为了崔府大局,免却父亲您的为难,妾身……
没有异议!只恳求父亲,在妹妹入府‘学习礼仪’期间,能善待于她,莫要让她受了委屈……妾身,感激不尽!”
她将一个深明大义、为了家族牺牲亲情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甚至带着一种悲壮的牺牲感。
崔老爷见她如此“识大体”,心中大石落地,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连声承诺:“鸳儿放心!为父定会将她视如己出,绝不亏待!”
至此,妹妹入宫之路已铺就。但李鸳儿的棋局,远未结束。
送妹妹入宫,只是她布下的一招闲棋,是退路,
是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发挥作用的暗子。
她真正要抓住的,是眼前能彻底扭转与陶春彩力量对比的关键——子嗣!
陶春彩最大的死穴,就是无法生出健康的孩子。
只要她李鸳儿能再次怀孕,生下健康的孩儿,那么无论陶家权势如何熏天,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崔府,她都将拥有无可撼动的地位!
然而,崔展颜的身体早已被酒色和她的“安神羹”掏空,
事实证明,一连气招进来的三五个妾士都无所出。他的安神羹仍然奏效,所以不可能也绝对不能怀上他的孩子。
唯一的希望,再次落在了那个刚刚被她严厉警告、身体却依旧强健如牛的男人——石头身上。
这个念头疯狂而危险,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但李鸳儿已被逼到绝境,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她别无选择。
她要借妹妹入府“学习礼仪”的由头,更频繁地往来于崔府与娘家,利用时间差和替石头一起看房子的机会。
小心翼翼地创造与石头“偶遇”的机会。
她要利用崔展颜对她那点残存的愧疚和偶尔的温存,精心计算日子,掩饰可能出现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要像最狡诈的猎人,等待最完美的时机,完成那场孤注一掷的、关乎命运的“借种”。
花开遍地,进退有据。
妹妹是她投向深宫的一颗问路石;
而一个新的、健康的、名正言顺的崔家子嗣,将是她刺向陶春彩最锋利的剑,也是保障四儿地位最坚固的盾。
李鸳儿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冰冷如刃,却又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陶春彩,你以为你已经锁定了胜局?
不,我偏要在这死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我要让你知道,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女人,能爆发出怎样毁灭性的力量。这崔府的天,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