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霞宫内,随着柔妃李鹂儿的产期临近,一派忙碌景象。
内务府指派来的精奇嬷嬷并几个得力宫女,正有条不紊地将一应生产所需之物,并未来皇嗣的用品,陆续搬入殿中,请柔妃娘娘过目。
李鹂儿半倚在铺了软厚锦垫的榻上,因身子沉重,面容略显浮肿,但精神却很好。
她目光温和地扫过那些簇新的摇篮、精致的玩具、以及各色绫罗绸缎,这些都是陛下和宫中按制赏下的,彰显着天家恩宠与对龙胎的重视。
“娘娘,您瞧瞧这些,”领头的嬷嬷满脸堆笑,捧过一个紫檀木描金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是叠放整齐的婴儿贴身小衣物——
小巧的袄子、绣着吉祥图案的肚兜、柔软的襁褓……
无一不是用料考究,做工极其精湛,尤其是那绣工,描龙绣凤,栩栩如生,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显然是出自顶尖绣娘之手。
李鹂儿随手拿起一件大红底绣金色鲤鱼的肚兜,指尖触感丝滑,那鲤鱼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水面,活灵活现。她眼中流露出些许赞叹。
嬷嬷见状,连忙凑趣道:
“娘娘真是好眼力!
这一盒最是精巧,是江南‘陶氏御用锦裳’紧赶慢赶才呈上来的贡品,
说是用了最新的双面绣技法,里外都一样平整光滑,绝不会磨着皇子娇嫩的肌肤。”
“江南陶氏御用锦裳”——
这几个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李鹂儿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陶氏!
那个仗着娘家有几个臭钱,在崔府屡次欺辱她姐姐,甚至用漆树汁浸泡玉佩想害她外甥承恩的毒妇陶春彩的娘家!
昨日还收到眼线传回来姐姐那边的消息。
最近那个毒女人活动频繁,处处刁难姐姐。
处处冷嘲热讽姐姐甚至已经暗带上了自己和天子,真是不知死活。
李鹂儿捏着肚兜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唇角还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哦?是陶家进上的?果然名不虚传,手艺是极好的。”
她将肚兜轻轻放回锦盒,抬手揉了揉额角,语气带上一丝慵懒和疲惫:
“有劳嬷嬷们费心了。东西都很好,本宫甚是满意。
只是这会儿有些乏了,想静静歇会儿,这些东西暂且放在这里,
稍后本宫再一一仔细欣赏。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娘娘凤体要紧,奴婢们告退。”嬷嬷们见她面露倦色,不敢打扰,连忙行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殿门掩上。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角落里鎏金香炉吐出的袅袅青烟,无声盘旋。
李鹂儿脸上的疲惫之色顷刻间消散无踪。
她坐直了身子,目光锐利如刀,再次投向那个装着陶家贡品的锦盒。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那件精美的肚兜,而是用指尖细细摩挲着锦盒边缘冰凉的木料,仿佛在触摸着仇人的咽喉。
一个大胆而狠毒的计划,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
陶春彩,你依仗的不就是你娘家那点财势,和你肚子里那块不知是真是假的肉吗?
你娘家送来的东西,如今正正好,落在了我的手里……还是给我即将出生的孩儿的贴身之物……
李鹂儿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即将为人母的温柔,只有深宫妃嫔算计仇敌时的森然寒意。
“姐姐,” 她对着空中,仿佛在向宫外的李鸳儿低语,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砭骨的寒意,
“你在崔府受的委屈,承恩受的苦楚……妹妹都记着呢。”
“好戏,就要开场了。”
“你就等着看,妹妹如何用他们陶家自己送上门来的刀,刮她自己的骨!
殿内烛火跳跃,映照着她明明灭灭的脸庞,那眼底深处燃起的,是复仇的火焰,也是将这后宫与宫外牵连在一起的、更汹涌的暗流开端。
她不再只是一个等待生产的妃嫔,而是即将主动出击的猎手。
陶家这匹华丽的锦缎,已被她瞧见了隐藏其中的替姐姐出口恶气的契机!
那么柔妃姐妹俩接下来又要如何画一盘大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