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州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宋姜与朱武并肩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城中渐次亮起的灯火,眉头舒展了不少。自平定高廉之乱,这座曾被阴霾笼罩的城池便如久旱逢雨的土地,正慢慢舒展生机。
“朱武兄弟,”宋姜声音沉稳,“这高唐州刚经战火,百姓惊魂未定,治理之道,你我还需细细琢磨。”
朱武抚着腰间佩剑,沉吟道:“哥哥所言极是。高廉倒行逆施,早已失尽民心,如今咱们要做的,便是把这颗散了的心重新聚拢起来。依我看,关键在于‘实’字——少些虚文,多些实在好处。”
宋姜点头称是,目光扫过城中错落的屋舍:“我思来想去,总方针无外乎‘安民心、稳秩序、兴生计’九个字。桩桩件件都得贴着百姓的日子,来不得半分虚浮。”
数日后,高唐州的街巷里便传开了新的政令,如春风拂过,悄然改变着城池的模样。
狱中阴霾散去,宋姜亲自提审囚犯,烛火映着他凝重的脸。当听到侯建因拒绝为高廉缝制搜刮民脂的锦袍而遭构陷时,他猛地一拍案:“放!即刻放了!这般有骨气的汉子,岂能屈于牢狱?”侯建重获自由时,攥着粗糙的手巾擦了擦眼角,当即请求留在营中打理衣物,那一把剪刀在他手中翻飞,裁出的不仅是衣衫,更是一份重获新生的安稳。而高廉留下的贪腐账册被摊在阳光下,宋江命人逐笔清查,追缴的赃粮赃银一一入册,化作了赈济百姓的粟米、修缮街巷的石料,分毫不入私囊。
“赋税减半,徭役全免!”告示贴出那日,街头挤满了识字的、听人念的百姓,有人反复摸着告示上的字,仿佛要将这消息刻进心里。粮仓大门敞开,宋姜亲自盯着分粮,看着老妪颤抖着接过米袋,看着壮汉扛着粮食时挺直的脊梁,他低声对身旁的弟兄说:“百姓要的不多,不过是一口饱饭。”有白发老者捧着粟米泣道:“高廉在时,连糠麸都掺着沙石,如今……如今这米颗颗饱满啊!”
荒芜的农田里渐渐有了人影,宋姜组织百姓修渠整田,日头下挥汗的身影旁,总跟着送水的弟兄。“管饱饭,每日还能得三个铜板!”这话传开,连半大的少年都扛着锄头来帮忙。不远处的市集也活了过来,商贩们听到“三个月市税全免”的消息,纷纷卸下门板,挑菜的担子、修鞋的摊子、吆喝的货郎,让沉寂的街巷重新有了烟火气。
巡逻的弟兄腰间挂着铜锣,脚步轻缓地走过巷弄。宋姜定下的规矩如铁:“敢扰百姓者,斩!”有个兵卒借了农户的锄头忘了还,被他当着街坊的面责打二十棍,又赔了双倍价钱。百姓站在一旁看着,眼里的怯意渐渐化作敬意,后来见了巡逻队,竟会主动递上一碗凉茶。
学堂的琅琅书声从宅院深处传出,那是高廉曾霸占的别院,如今成了孩子们的天地。萧让请来的老秀才握着戒尺,教孩子们念“人之初,性本善”,窗外有百姓踮脚张望,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街角的“言事鼓”更成了百姓的心头好,谁家屋顶漏了、哪条路坑洼了,鼓声一响,便有人来记、来办。有个卖豆腐的老汉鼓着勇气击鼓,说市集的秤不准,没过三日,二十副锃亮的标准秤便立在了市集入口,旁边还坐着几位“公平佬”调解纠纷,买卖间的争吵少了,笑声多了。
碎石填平了坑洼的路,街角搭起了避雨的廊亭。雨天里,路人聚在亭下唠嗑,孩子们踩着干爽的石板追逐,货郎的吆喝声混着檐角的雨声,格外悦耳。老人们拄着拐杖在新路上慢慢走,念叨着“这才像过日子的地方”;铁匠铺的火星溅得欢,木匠铺的刨花堆成了山,手艺人得了补贴,免了徭役,藏在巷子里的巧思都冒了出来,连邻县的人都赶来定制物件。
月余后,宋姜再登城楼,城中炊烟袅袅,市集人声鼎沸,孩子们追着巡逻的弟兄要糖吃,老人们在廊亭里晒着太阳闲话家常。他摸着冰凉的城砖,忽然笑了——这治理城池的滋味,竟比打胜仗更让人心里踏实。那些没有声势的举措,如春雨般渗进高唐州的肌理,让惶恐化作安稳,让疏离凝成暖意。百姓眼里的笑意,便是对这份治理最好的注解。
日子一天天过,高唐州的炊烟越来越密,市集越来越热闹,孩子们追着货郎跑,老人们在廊亭里晒太阳唠嗑。宋姜站在城头往下看时,常想起刚来时的景象,那时百姓眼里的惶恐,如今都变成了踏实的笑意。他摸着城砖笑了,这治理城池,原来比打胜仗还让人心里敞亮。
这些举措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像春雨般慢慢渗透进高唐州的肌理。不过月余,城中炊烟渐密,笑脸渐多,连孩子们都敢追着巡逻的弟兄要糖吃——这或许是对宋姜治理最好的印证。
高唐州的变化,像一株悄悄拔节的禾苗,在寻常日子里舒展着生机。
这日清晨,宋姜正翻看百姓通过“言事鼓”递上来的条陈,朱武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本账册:“宋姜哥哥,你看这月的商税,竟比上月多了三成。”
宋姜接过账册,指尖划过一行行数字,眼中笑意渐浓:“这可不是税赋重了,是买卖多了,人心活了。”正说着,侯建挑着一摞浆洗好的衣物进来,见两人议事,便轻手轻脚想退出去。宋姜叫住他:“侯建兄弟,营中衣物够用吗?若料子不够,尽管去库房支取。”
侯建憨厚一笑:“够呢哥哥,兄弟们都说这衣裳穿着比家里的还合身。对了,前几日给学堂的孩子们做的小褂子,也都送过去了,娃娃们穿着新衣裳念书,可精神了。”
几人正说话间,门外走进一道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