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这闲不住的主,半夜睡不着,像只夜猫子,借着月色又摸到了呼延灼大营,正撞见韩滔和彭玘在帐外争执。他猫腰躲在堆草料后,竖起耳朵听着。
“都统制就是太心慈!”韩滔的枣木槊往地上一顿,震得泥土飞溅,“白日折了连环马,今夜正好趁他们庆功松懈,一把火烧了粮草,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彭玘眉头紧锁,手里的三尖两刃刀转了个圈:“梁山贼寇狡猾得很,白日大胜,夜里定会加防,怕是有诈。依我看,不如派支小队去骚扰,探探虚实再说。”
“探什么虚实!”韩滔啐了一口,“一群乌合之众,喝了几碗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这就点五百人,带足火油,定能烧得他们片甲不留!”
说着,他转身就往营房走,彭玘想拦,却被他甩袖避开。时迁心里一紧,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借着帐篷阴影,像片叶子似的飘出了大营。
回到梁山时,天快三更了。他一头扎进梁山在独龙岗的主营,见宋姜还在灯下看布防图,扈三娘手里攥着双刀,站在一旁,显然没睡。
“哥哥!不好了!”时迁喘着气,把偷听到的话说了一遍,“韩滔那厮要带五百人来烧咱们粮草!”
宋姜猛地抬头,指尖在地图上的粮草位置重重一点:“李逵在粮草处守着?”
“是!俺让他带了两百弟兄,还备了水龙!”时迁拍着胸脯。
扈三娘忽然开口:“依我看,五百人烧粮草是假,引咱们分兵救援,趁机偷袭主营才是真。”她走到地图前,指着粮草处与主营之间的狭小山道,“这里最窄,只能容两骑并行,若他们在此设伏……”
“说得对。”宋姜站起身,“李逵那边不用动,让他故意装作喝醉,营里只点三盏灯,引他们来。
武松,你带五百刀盾兵去山道两侧埋伏,等他们过了一半,就滚木礌石堵死退路。
徐宁,你的钩镰枪兵守在主营外侧,以防彭玘趁机偷袭。”
“遵命!”武松和徐宁早被时迁的动静惊动,一同来到主营。
安排妥当,宋姜看向扈三娘:“走,去了望台看看。”
两人刚上了望台,就见远处的山道尽头亮起一串火把,像条毒蛇般往粮草处方向游来。扈三娘握紧刀柄,低声道:“来了。”
宋姜望着那串火把,忽然笑了:“韩滔倒是比呼延灼心急。”
火把越来越近,果然是五百人的队伍,个个背着油葫芦,脚步匆匆,直奔粮草处而去。快到粮草处时,领头的韩滔勒住马,见营里果然只有三盏灯,隐约还传来李逵的鼾声,顿时松了口气,挥手下令:“放火!”
士兵们刚要泼火油,忽然听见一声哨响!粮草处两侧的草丛里“唰”地站起两百弟兄,手里的水龙“哗哗”喷出水来,将火油全浇成了水。李逵提着双斧从营里冲出来,醉醺醺地吼道:“哪里来的小贼,敢扰爷爷睡觉!”
韩滔心知中计,怒吼一声:“撤!”
可刚调转马头,山道两侧忽然滚下无数礌石,将退路堵得严严实实。武松的刀盾兵从山上杀下来,朴刀劈得火光四溅:“韩滔,留下命来!”
韩滔又惊又怒,枣木槊舞得如风车,硬生生杀开条血路,可五百人被堵在山道里,根本施展不开,转眼就折了一半。他眼看要撑不住,忽然听见主营方向传来喊杀声,心里一喜:“彭玘得手了!”
可喊杀声没持续多久就停了。徐宁提着杆钩镰枪,从山道另一头杀过来,枪尖挑着个血淋淋的头盔:“主营的偷袭被我打退了,彭韩将军,你也留下吧!”
韩滔见状,魂都吓飞了,拼死冲出重围,带着残兵往回逃,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远。
了望台上,扈三娘看着韩滔狼狈逃窜的背影,收回目光:“结束了。”
宋姜点头,夜风掀起他的衣袍:“这只是开始。呼延灼经此一败,怕是要请援军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弟兄们押着俘虏回来,个个喜气洋洋。李逵举着缴获的韩滔掉落的头盔,嚷嚷着要当尿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韩滔带着残兵逃回大营时,天已微亮。他战袍染血,发髻散乱,头盔也不知丢到了哪里,枣木槊上还挂着几缕断布,远远望去狼狈不堪。守营的哨兵见是他,慌忙掀开寨门,却被他一把推开,跌跌撞撞地往中军大帐冲去。
“都统制!都统制!”韩滔掀帘而入,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末将……末将失手了!”
呼延灼正对着地图沉思,见他这副模样,心头猛地一沉。昨夜彭玘偷袭主营失败,折了百十人,他本就心绪不宁,此刻见韩滔如此,哪里还不明白?
“粮草没烧成?”呼延灼的声音冷得像冰,双鞭在桌案上轻轻一顿,震得茶杯都晃了晃。
韩滔“噗通”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末将无能!那梁山贼寇早有防备,李逵在那设了埋伏,武松又在山道堵截,弟兄们折了大半……”
呼延灼猛地拍案而起,踢雪乌骓在帐外似有感应,焦躁地刨着蹄子。他盯着韩滔,眼神锐利如刀,“我早说过宋姜狡猾,让你不可轻举妄动,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五百精锐折损过半,你让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韩滔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辩驳,只能低着头:“末将知错!求都统制再给一次机会,末将定能将功赎罪!”
这时,彭玘掀帘进来,见帐内情形,眉头皱了皱,上前劝道:“都统制息怒。韩先锋也是急于求胜,并非有意之过。眼下当务之急是守住大营,再做计较。”
呼延灼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两人:“计较?连环马折损过半,偷袭又惨败折损近千人,我们却连梁山的寨门在哪都不知道,现在咱们粮草只够支撑十日,你让我怎么计较?”
彭玘沉默片刻,低声道:“或许……可以向东京求援,请高俅太尉再派些兵马和粮草。”
“求援?”呼延灼自嘲地笑了,“当初离开东京时夸下海口,现在去求援,朝廷若知道我连个梁山都拿不下,只会要了咱们三个的脑袋,到时候你我三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他踱步到帐外,望着梁山的方向,脸色阴沉得可怕,“宋姜……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要烧粮草?”
这话一出,韩滔和彭玘都愣住了。昨夜的计划是韩滔临时起意,除了他们三人,再无第四人知晓,宋姜怎么会如此精准地设下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