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朱门被粗重铁链锁死,殿外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铁甲寒光映着殿内昏黄烛火,将这座帝王寝宫衬得如同囚笼。林缚身着洗得发白的龙袍,端坐御座之上,鬓角银丝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只剩深深的疲惫与苍凉。
殿内陈设依旧奢华,却处处透着萧索。往日随侍的宫女太监或被斩杀、或被驱逐,如今只剩李德全佝偻着身子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喘。殿外禁军巡逻的脚步声沉重整齐,每一步都像踩在林缚心上,时刻提醒着他沦为阶下囚的处境。
他已被软禁七日。这七日里,崔明掌控京城,清除所有忠于他的势力,开国功臣尽数殒命,边关兵权落入崔氏门生之手,朝中百官或被逼或被诱,纷纷倒向二皇子林虎。他曾试图联系宫外忠仆,却发现所有消息渠道均被切断;曾想过自尽殉国,却又不甘心让逆贼得逞,只能在冰冷御座上默默承受屈辱与绝望。
“陛下,该进药了。”李德全端着黑漆漆的汤药,声音哽咽着上前。
林缚摆了摆手,语气平静无波:“不必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喝再多药,也治不好这亡国之痛。”
话音刚落,殿外铁链响动,崔明身着玄色锦袍,带着几名心腹缓步走入。他神色冷峻,目光扫过林缚,带着一丝轻蔑:“陛下,朝中百官已联名上书,恳请陛下禅位于二皇子。如今大夏江山动荡,唯有二皇子能稳定局势,还请陛下认清形势,写下禅位诏书,保全自身名节。”
林缚抬眼冷笑:“禅位诏书?崔明,你好大的胆子!朕乃大夏开国之君,岂能将祖宗基业拱手让给你们这些逆贼?”
“逆贼?”崔明大笑,语气狂妄,“陛下,如今宫城在我掌控,天下兵权尽归崔氏,百官皆拥护二皇子。您以为,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将空白圣旨与狼毫笔放在御案上:“识相的就乖乖落笔,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林缚抓起毛笔猛地掷在地上,笔杆断裂,墨汁四溅:“痴心妄想!朕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写下这卖国求荣的诏书!你们想要江山,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崔明脸色一沉,眼中闪过狠厉:“陛下,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您已是孤家寡人,若执意不从,我不介意用强硬手段。”
“你敢!”林缚怒喝,龙威虽减,仍有几分帝王威严。
崔明心中一凛,深知林缚威望尚在,强行逼迫恐引民愤。他压下怒火:“陛下,我再给您一日时间考虑。明日此时我再来,若是依旧不肯,后果自负!”说罢转身离去,殿门再次被锁死。
林缚望着他的背影,悲愤交加。他清楚崔明所言非虚,如今心腹尽死、功臣殒命、兵权旁落、百官倒戈,自己就像被困笼中的猛虎,空有蛮力却无从施展。
与此同时,长春宫内,林虎端坐主位,听着崔明的禀报。与往日的飞扬浮躁不同,此刻的他神色平静,眼神沉稳,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表舅,父皇还是不肯写禅位诏书?”林虎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
崔明躬身应道:“是的,殿下。陛下态度坚决,甚至掷笔明志。”
“哼!”林虎冷哼,眼中闪过狠厉,“父皇还是如此固执,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抱着帝王尊严不放。”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皇宫方向,眼中情绪复杂。曾几何时,他怨恨父皇偏爱太子,渴望储位与权力。如今夙愿即将得偿,心中却无想象中的狂喜,反倒多了一丝沉重。
“表舅,明日你不必去了。”林虎转身,语气坚定,“父皇不写禅位诏书,我去跟他谈。”
崔明一惊:“殿下,陛下如今情绪激动,恐不会听劝。而且他毕竟是您的父皇,亲自前往,若是发生意外……”
“意外?”林虎冷笑,“如今父皇孤家寡人,身边无可用之人,能有什么意外?再说,父子之间,总有话好说。”
他顿了顿,继续道:“表舅,你已做得够多。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我要让父皇明白,如今的大夏,已不是他说了算了。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写下禅位诏书,将江山交到我手中。”
崔明看着林虎眼中的坚定,暗自惊讶。曾经毛躁的二皇子,竟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成熟。他知道,林虎已不再是需要扶持的小子,而是即将登基的帝王。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臣便不多言了。”崔明躬身,“宫城内外皆在掌控,陛下翻不起风浪,臣会在殿外等候,为殿下保驾护航。”
“好。”林虎点头,“明日一早备车,我要去紫宸殿,亲自见父皇。”
次日清晨,林虎身着明黄色锦袍,在崔明陪同下来到紫宸殿。铁链拉开,他缓步走入,目光平静地看向御座上的林缚。
林缚抬眼,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曾经他一直不看好这个飞扬跋扈的儿子,可如今,正是这个儿子,成为了逼迫自己禅位的人。
“父皇。”林虎躬身行礼,语气平静,无半分轻狂,也无半分敬畏。
“你来了。”林缚声音疲惫,“是来逼朕写禅位诏书的?”
“父皇,儿臣是来劝您的。”林虎走到御案前,目光坚定,“如今大夏江山动荡,百官拥护儿臣,天下兵权尽归崔氏,您已经无力回天了。”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父皇,您是大夏开国皇帝,一生征战创下赫赫功业。儿臣不想让您晚节不保,更不想让您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只要您写下禅位诏书,儿臣保证,尊您为太上皇,让您安享晚年,富贵终身。”
林缚看着他眼中的平静与坚定,心中悲凉不已。他知道林虎所言属实,自己已无任何反抗之力,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将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这个逆子与乱臣贼子。
“林虎,你可知,你这样做是谋逆?是卖国求荣?”林缚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谋逆?卖国求荣?”林虎大笑,语气嘲讽,“父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只要儿臣登上皇位,掌控天下,谁还敢说儿臣是谋逆?谁还敢说儿臣是卖国求荣?”
他走到林缚面前,语气冰冷:“父皇,儿臣再劝您一次,认清形势,写下禅位诏书。否则,后果自负!儿臣不想对您动手,可若是您执意不从,儿臣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林缚看着儿子眼中的狠厉,心中彻底绝望。他知道,眼前的林虎,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孩子,而是一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朕……”林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泪水与不甘。
林虎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毫无怜悯,只剩冰冷的坚定。他清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父皇写下禅位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