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琰在武当山已盘桓半月有余。这一日清晨,他结束早课,感受着体内那圆融流转、生生不息的阴阳内力,知道自己此番悟道已臻圆满,是时候返回南京了。
用过早饭,他独自来到后山竹林。竹屋前,张三丰正在打一套极其缓慢的太极拳,动作如行云流水,看似轻柔无力,但每一式都带动周围气流隐隐流转,地上的竹叶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南宫琰静立一旁,不敢打扰。直到张三丰收势,缓缓吐出一口白气,那白气凝而不散,在空中盘桓三息方才消散。
“教主来了。”张三丰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教主神光内敛,气息圆融,想必已是融会贯通了。”
南宫琰拱手道:“全赖真人指点。晚辈今日是来辞行的,朝中事务繁多,不便久离。”
张三丰点点头,捋须沉吟片刻,忽然道:“教主临行前,老道有个不情之请。”
“真人请讲。”
“老道年逾百岁,创太极拳数十载,自问在武学一道上略有心得。”张三丰眼中泛起一丝罕见的锐芒,“然则江湖代有才人出,教主年纪轻轻,却已将阴阳之道融会贯通,达到‘无招’之境。老道想与教主切磋印证一番,不知教主可愿成全?”
南宫琰闻言,心中既感意外,又觉振奋。能与这位活了一百多岁、开创一代武学宗派的绝世高人切磋,是多少武者梦寐以求的机缘。他当即郑重抱拳:“能与真人交手印证,是晚辈的荣幸。只是晚辈修为尚浅,还望真人手下留情。”
张三丰哈哈大笑:“教主过谦了。你我点到为止,只论武道,不论胜负。”
消息很快传开。当得知南宫教主将与张真人切磋时,整个武当山都轰动了。武当六侠、张无忌夫妇、韦一笑、小昭、殷离等人都闻讯赶来,甚至连一些尚未离开的江湖宿老也请求观战。
宋远桥有些担忧,低声问张三丰:“师父,您年事已高,这……”
张三丰摆摆手:“无妨。与南宫教主这等高手切磋,对老道的武道亦有裨益。你们在一旁观看,或许也能有所领悟。”
切磋的地点选在后山一处开阔的平崖,这里地面平坦,视野开阔,可容数十人观战。崖边云海翻涌,远处群峰如黛,真是一处绝佳的比武场所。
辰时三刻,众人齐聚平崖。武当六侠、张无忌夫妇站在东侧,小昭、殷离、韦一笑及一众江湖宿老站在西侧,中间留出十丈方圆的空地。
南宫琰与张三丰相对而立,相隔三丈。两人皆是一袭简朴的青色道袍——这是张三丰特意为南宫琰准备的,以示此次切磋乃同道论武,非生死相搏。
张三丰抚须微笑:“教主,请。”
南宫琰拱手:“真人,请。”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疾如闪电的速度,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迈出一步。但就在这一步之间,整个平崖的气场陡然一变!
观战众人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功力较浅的弟子更是面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场中,南宫琰率先出手。他没有用任何固定招式,只是右手虚虚一引,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气劲便向张三丰涌去。这气劲中正平和,却隐含阴阳变化之妙,既有九阳神功的浑厚,又有北冥神功的绵长。
张三丰微微一笑,左手画了个圆,右掌轻飘飘地推出。这一推看似无力,却恰好点在南宫琰气劲最薄弱处。两股气劲无声无息地碰撞,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平崖上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微微一震。
“好!”南宫琰赞道,“真人这一招‘揽雀尾’,已臻化境。”
张三丰含笑回应:“教主的阴阳内力,也已圆融无碍。”
两人说话间,手上动作不停。南宫琰身形一晃,凌波微步展开,整个人如鬼魅般绕着张三丰游走,时而一掌拍出,时而一指轻点。他的招式变化万千,这一掌是降龙十八掌中的“见龙在田”,下一指却是天山折梅手中的精妙擒拿,再一腿又暗含少林腿法的刚猛。
更难得的是,这些招式转换之间毫无滞涩,浑然天成,仿佛本就该如此衔接。
张三丰却始终站在原地,双手在身前缓缓划圆。无论南宫琰从哪个方向攻来,他的圆总能及时迎上。那太极拳看似缓慢,实则快慢相济,每一个圆弧都恰到好处地将南宫琰的攻势引偏、化解。
三十招过后,南宫琰忽然变招。他不再游走,而是站定身形,双手在胸前虚抱,一股磅礴浩瀚的内力从他体内涌出,如长江大河般向张三丰压去。
这一下不再是招式比拼,而是内力硬撼!
观战众人无不色变。张无忌失声道:“南宫大哥的内力,竟已精纯至此!”
赵敏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震撼。她虽武功不高,但眼力不凡,看得出南宫琰这一击已蕴含了天地之威。
张三丰面色肃穆,双足不丁不八站立,双手在身前缓缓画出一个大圆。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搅动起来,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
“轰——!”
两股内力终于正面碰撞!平崖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观战众人衣袍猎猎作响。一些功力较浅的弟子更是被逼得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尘烟散尽,场中两人依旧相对而立,仿佛从未动过。但细心者可以发现,两人脚下的青石板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痛快!”南宫琰朗声长笑,“真人接晚辈一招‘亢龙有悔’!”
他身形陡然拔高,右掌自空中劈下。这一掌看似简单,却蕴含了他对降龙十八掌的全部领悟,更融入了阴阳变化之妙。掌风未至,凌厉的罡气已压得周围观战者呼吸困难。
张三丰眼中精光一闪,不退反进,左脚踏前一步,右手画弧上引,左手顺势推出。这一招“野马分鬃”,在太极拳中本是化解直击的招式,但在他手中使出,却暗含反击之机。
“嘭!”
掌拳相击,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两人身形同时一晃,各自退后三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好掌力!”张三丰赞道,“刚猛无俦,却又刚中有柔,教主的降龙十八掌,已青出于蓝。”
南宫琰平息翻腾的气血,诚恳道:“真人的太极拳,才是真正的以柔克刚。晚辈这一掌已用上八成功力,却仍被真人轻易化解。”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棋逢对手的兴奋。
接下来的战斗,已超出了寻常武学较量的范畴。南宫琰将毕生所学尽情施展,九阳神功的至阳至刚,北冥神功的至阴至柔,天山折梅手的包罗万象,凌波微步的玄妙步法……这些绝学在他手中信手拈来,转换自如,毫无斧凿痕迹。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往往前一招还是至阳至刚的降龙掌法,后一招就变成了至阴至柔的折梅手法,阴阳转换之间圆融自然,仿佛本就该如此。
张三丰的太极拳则展现出另一种境界。无论南宫琰的攻势如何凌厉、变化如何精妙,他总是以慢打快,以静制动。那一个个圆弧看似简单,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危机。有时明明看到南宫琰的掌力已及身前,张三丰只是轻轻一引、一带,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掌力便偏到一旁,将崖边一块巨石击得粉碎。
五百招过后,两人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南宫琰的身影化作道道残影,在平崖上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他的身法之快,已超出肉眼能辨的极限,观战者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青影在场上飞掠。
张三丰却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双手划圆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起初还能看清他的动作,后来只见一团白光在身前流转,将南宫琰的所有攻势尽数挡下。
“师父的太极拳,已到了‘周身无处不太极’的境界。”宋远桥喃喃道,眼中满是崇敬。
张无忌更是看得如痴如醉。他身负九阳神功、太极拳剑等绝学,自认已是当世顶尖高手。但今日观此一战,才知武学之道,天外有天。
一千招时,两人忽然同时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