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操他妈的南极，操他妈的归零者，操他妈的幽灵舰。
风像裹着玻璃碴子的砂纸，刮在头盔面罩上，噼啪作响，恨不得把最後一点热气都从骨头缝里抽走。面罩角落的温度读数在-69°c和-71°c之间来回跳，看得人眼晕。积雪没到大腿根，每拔一次腿都他妈跟从水泥里往外拽一样费劲。
我弓着腰，藉着风雪和地形的掩护，一点点朝那个黑窟窿一样的哨站入口挪。新换的幽灵舰潜行服确实牛逼点，自热系统嗡嗡工作，勉强把冻僵的关节暖开，但那股子钻心的寒意还是无孔不入。手里的高斯微冲握得死紧，指关节冻得发白。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虫子。样本。岚。
像个设定好的程序，其他啥也没了。恐惧？有，但被更冷的东西压在底下，冻瓷实了。愤怒？有，但烧不起来，像隔着层冰看火。
终於又摸到那个被我用枪熔开的气闸舱破口。金属边缘结了层更厚的冰霜，黑黢黢的洞口往外冒着那股熟悉的、混合铁锈腐臭和甜腻化学剂的怪味儿，闻着就让人太阳穴突突跳。
没犹豫，矮身钻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更静，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嗡鸣和防护服细微的摩擦声。通道里积的冰晶更多了，墙上的霜厚得能当镜子照。应急灯那点幽绿的光勉强照亮脚下，影子被拉得老长，扭曲晃动，像有东西跟着。
辐射读数蹭蹭往上飙，很快冲进红区，面罩里轻微的警报声就没停过。
我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沿着记忆里的路往下层摸。神经绷得跟钢丝一样，耳朵竖着，捕捉任何一丝异响。
一路走到那个交接大厅，景象更惨了。之前那几具冻屍被啃得只剩点碎骨头渣子和破布，地上墙上多了不少黏糊糊的、半透明的分泌物，看着就恶心。空气里那甜腻味儿浓得发呛，混着一股更浓的血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像是昆虫信息素的腥气。
虫子活动更频繁了。
我蹲下身，用枪管拨弄了一下地上那滩黏液，黏丝拉得老长。操。
得加快速度。目标是底下那个聚合体怪物的核心组织。执法官给的热力图显示那玩意儿大部分时间盘踞在底层能源区附近。
找到那个维护梯入口，再次爬下去。这次更小心，梯子上的冰被我事先用微冲的低功率模式稍微融了点，没那麽滑了。
下到底层设备区，那嗡鸣和震动感更强了，空气里的辐射浓得几乎肉眼可见，像罩了层扭曲的薄纱。地上除了更多的虫子分泌物和碎渣，还能看到一些被拖拽的、通往更深处黑暗的痕迹。
头皮发麻。
我打开热成像和生命探测仪，屏幕上一片混乱的热源信号和干扰雪花，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巨大的、缓慢移动的热团，应该就是那种聚合体。还有无数细小的、快速移动的光点，是那些该死的虫子。
绕开主要热源，贴着冰冷的、布满冷凝水的管道壁，一点点往能源区核心摸。手心里全是冷汗，攥着微冲的指节发白。
沿途看到几个被彻底拆解啃食乾净的归零者设备残骸，还有一些…像是虫子蜕下的、半透明的巨大甲壳碎片，卡在管道缝隙里。
这帮玩意儿在这安家了。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虫子的分泌物越多，几乎糊满了墙壁和地面，踩上去黏糊恶心。空气里那股信息素的味道浓得让人头晕，还夹杂着一种…低频的、像是某种节肢摩擦震动的嗡嗡声，听得人牙酸。
终於，摸到一个巨大的、应该是主能源反应炉所在的舱室门口。门被某种坚硬的、类似琥珀的分泌物封死了大半，只留下一个勉强能容一人爬过的洞。洞边缘沾满了黏糊糊的、还在微微颤动的透明丝状物。
热成像显示，里面有一个极其巨大的、几乎占满整个空间的热源！无数细小的热点依附在它周围，缓缓移动。
就是这了。那聚合体的老巢。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腾，从背包里拿出那个特制的低温采样箱和强效麻醉剂。执法官说这麻醉剂是特调的，针对虫子的神经毒素，效果…天知道。
得把它引出来，或者找机会钻进去取样。
我蹲在洞口边，正琢磨怎麽下手，身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刮擦的异响！
不是虫子！是脚步声！有人？！
我猛地回头，热成像扫过去！通道拐角，几个细长的、属於人类的热源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动作专业！
是之前那帮白衣人！他们他妈的也摸进来了！
几乎同时，巢穴里那个巨大的热源猛地躁动起来！依附其上的小热点瞬间炸开，如同被惊扰的蜂群！那低频的嗡嗡声骤然变得尖锐刺耳！
操！被发现了！
没时间犹豫了！我对着洞口里面那个巨大的热源轮廓，扣动了微冲的扳机！一连串特制的高爆脉冲弹射入！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巢穴内响起！火光冲天！碎肉和黏液四溅！那聚合体发出一种非人的、极其刺耳的嘶鸣声！整个巢穴都震动起来！
无数虫子从洞口、从四面八方缝隙里疯狂涌出！直扑向我！
“妈的！”我骂了一句，一边後退一边疯狂扫射！微冲喷吐火舌，将冲来的虫潮成片撕碎！腥臭的体液和甲壳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但虫子太多了！杀不完！
身後通道那头也传来枪声和爆炸声！那帮白衣人也跟虫子干上了！
腹背受敌！
我红了眼，体内那点死寂的蓝血瞬间被点燃！视野边缘泛起暴戾的幽蓝！力量涌了上来！
“滚开！”我咆哮着，不再节省弹药，微冲全力开火，同时拔出战术匕首，将扑到近前的虫子劈飞砍碎！蓝血加持下，速度快得留下残影！
一边打一边往巢穴洞口退！必须拿到样本！
冲到洞口，那聚合体怪物被刚才的爆炸激怒了，巨大的、由无数虫子构成的身躯疯狂扭动，好几条由虫子汇聚成的、布满螯爪的触须从洞口伸出，狠狠砸向我！
我猛地侧翻躲开！触须砸在金属地板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和黏滑的印记！
抬手几发脉冲弹打过去！触须炸裂，虫屍纷飞！但那怪物毫不在意，更多的触须伸了出来！
这样不行！必须进去！
我看准一个空隙，猛地朝洞口冲去！同时将那支强效麻醉剂狠狠砸向怪物本体！
噗嗤！
麻醉剂撞在怪物身上破裂，里面的液体溅开，被无数虫子吸收。
怪物的动作猛地一滞！嘶鸣声带上了一丝迟钝和混乱！有效？！
就现在！
我顶着飞溅的虫屍和黏液，一头钻进了巢穴！
里面简直是地狱！空间巨大，但被那聚合体怪物几乎塞满了！四周墙壁和天花板上挂满了黏糊糊的、颤动的巢穴结构和虫卵！空气里那股信息素味道浓得令人窒息！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还在蠕动的虫群和消化残渣！
那怪物本体就在中间，像一座由无数扭曲虫子构成的、不断蠕动的山丘！核心处，隐约能看到一个更加巨大、颜色深邃的、搏动着的东西！是母虫？！还是核心神经节？！
就是它！
我举起微冲，对着那核心疯狂射击！脉冲弹打在上面，炸开一团团黏液和甲壳碎片，但那核心极其坚韧，一时难以破坏！
怪物彻底疯狂了！整个巢穴都在震动！无数虫子从四面八方朝我扑来！触须疯狂抽打！
我狼狈地躲闪，翻滚，射击！匕首挥舞！蓝血沸腾，力量源源不断，但虫子的数量无穷无尽！防护服多处被撕开，寒冷和辐射侵袭进来，螯牙扎进皮肉，带来剧痛和麻痹感！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外面白衣人和虫子的交火声越来越近，他们也在往这边打！
绝境！
我猛地想起执法官给的那个声波发生器！说是能屏蔽低级虫子感知！
死马当活马医！我一边躲闪，一边从腰间掏出那个小装置，狠狠拍下开关！
嗡——！！！
一种极其尖锐高频、人耳几乎听不见的声波瞬间爆发开来！
扑向我的虫潮猛地一滞！动作变得混乱迟缓！像是失去了目标！连那聚合体怪物的动作都明显顿了一下，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有用！但时间不长！
我抓住机会，猛地扑向那怪物的核心！左手匕首狠狠扎进去固定身体，右手掏出低温采样箱，对着那搏动的核心狠狠按下采集钮！
噗嗤！
一根冰冷的探针弹出，刺入核心，抽取组织样本！
怪物发出惊天动地的惨烈嘶鸣！整个身躯疯狂抽搐！猛地将我甩飞出去！
我重重撞在黏滑的墙壁上，差点背过气去！采样箱脱手飞出！
操！
眼看那箱子要落入虫堆！我红着眼扑过去！蓝血爆发到极致，速度骤增，在半空中捞住箱子，同时反手几枪打爆几只扑来的虫子！
落地翻滚，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身後是怪物彻底疯狂的咆哮和整个巢穴的崩塌声！虫潮再次恢复凶性，紧追不舍！
冲出洞口！外面通道里，那几个白衣人正在和另一波虫子交火，看到我冲出来，愣了一下，枪口瞬间调转！
“干掉他！抢样本！”有人吼道！
子弹呼啸而来！
我骂了一句，藉着通道转角当掩体，一边用微冲还击，一边往撤离点狂奔！身後虫潮和白衣人同时追来！
子弹在耳边呼啸！虫子嘶鸣！爆炸声不绝於耳！
冲到维护梯下，手脚并用往上爬！下面枪声和虫子撞击梯子的声音响成一片！
爬到底层，冲出通道，玩命朝来时的入口跑！
身後追兵紧追不舍！
终於看到那个气闸破口！外面风雪的光线透了进来！
一头冲出去！冰冷的新鲜空气灌入肺里，却带着绝望——远处没有任何接应的穿梭机的影子！只有无尽的风雪！
“幽灵舰！操你妈的接应呢？！”我对着通讯器嘶吼，只有静电噪音！
身後，那几个白衣人也冲了出来，举枪瞄准我！虫潮也从洞口涌出，扑向我们！
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
咻——！！！
一道炽热的能量束从天而降！精准地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白衣人蒸发成气体！连带一片虫子化作飞灰！
我猛地抬头！
只见铅灰色的云层中，那艘幽灵舰庞大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舰体下方武器平台闪着冷光！
又一发能量束射下，将追来的虫潮和剩下的白衣人逼退！
一架小型运输机从幽灵舰腹部弹射而出，高速俯冲下来，悬停在我头顶，舱门打开，放下绳梯！
“上来！”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声音。
我抓住绳梯，运输机迅速拉升，远离地面虫潮和白衣人绝望的射击。
瘫在机舱地板上，喘得跟破风箱一样，浑身是血、黏液和冰渣，手里死死攥着那个采样箱。
运输机飞回幽灵舰，被吞入机库。
舱门打开，执法官带着几个人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挣扎着爬起来，将采样箱扔到他脚下。
“样本…拿到了…”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救她…”
执法官捡起箱子，检查了一下，点点头：“任务完成。医疗团队会评估样本价值。至於你的同伴…”
他话没说完，舰内突然响起凄厉的警报声！红光闪烁！
“警告！检测到高能量空间扰动！未知跳跃信号接近！”
“警告！舰体外部遭遇强制扫描！”
执法官脸色第一次变了，猛地看向舷窗外的星空。
我也顺着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空间如同水面般剧烈扭曲，一艘造型流畅、涂装着从未见过的银蓝色徽记的飞船，如同从虚空中钻出一般，悄然现身！它的体积不如幽灵舰庞大，但散发出的科技感和压迫感，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徽记…我瞳孔骤缩…竟然和我血液里那些纳米结构的某些符号极其相似！
“源头…”执法官失声低语，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骇？
那艘银蓝色飞船没有任何通讯，只是静静地悬停着，舰首一道柔和却令人心悸的光芒开始汇聚，牢牢锁定了幽灵舰！
“全舰一级战备！最高规格防御！”执法官厉声吼道，再也顾不上我，转身冲向指挥通道。
我站在原地，看着窗外那艘神秘的飞船，又看看自己依旧微微发蓝、沾满血污的双手，心里那点刚完成任务的虚脱感瞬间被更大的、冰冷的迷雾吞没。
源头…他们来了？
为了什麽？为了我？还是为了…它？
体内那沉寂的蓝血，似乎感应到了什麽，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